先说好的,人物表演没有问题,切入角度没有问题,台式小清新的整体风格也没问题。
人物大体上是立得住的,主要角色三方面刻画都到位。
邱泽的角色很可口,活色生香又色气满满,各种小动作小表情非常诱人,虽然演的是个基佬但是感觉撩妹指数爆表!
而谢楹萱饰演的刘三莲稍微有一点点过,舞台剧出身的人演电影果然容易太用力,好在整部戏狗血感都挺强,所以drama一点也还ok。
电影的第一个问题在于,故事剧情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推进。
风暴中心的两人,刘三莲作为受害者同妻与她心目中“夺取所爱一切”的小王——邱泽饰演的阿杰之间,从头到尾都维系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情绪,其中没有缓和,但是也没有加剧。
于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发展变化,自始至终都是狂风暴雨般的女方怒骂,以及对应的男方的不耐烦,于是整部电影在情绪上也就根本没有任何推进可言(除了最后一幕)——实际上你会发现电影中他俩之间的对手戏,随便剪出一段来放到剧情的任何地方,竟然都是可以的,根本看不出情绪上有什么差别。
都说电影是拍烂了又回炉重剪才做出来现在这个版本,但是重新剪辑只应该是让剧情更紧凑矛盾更集中故事更好看,而不是把情绪上的层次感给彻底打散。
如果整部电影在人物关系上的推进和变化都会因此受影响,那只能说电影从剧本上就存在重大缺陷,甚至严重一点,电影不是这么拍的。
其实当初刚放预告的时候,都会觉得“卧槽撕逼撕得好狠我喜欢,一定要看!
”,从而对这部电影抱有极高的期望。
然而看完电影反倒觉得,预告里已经把两人关系的高光部分全都囊括在内了。
撕得最精彩的已经都在里面,演技的高光时刻也都在那里。
剩下的电影里,充满了大量冗长平淡,支离破碎的转场,只是负责把这些高光时刻再串起来而已——偏偏因为剪辑上下了重手,所以串得也不是特别顺畅……辅佐于人物情绪缺少推进的,则是剧情上也缺少逻辑。
影片以刘三莲发现前夫本来留给儿子的人身保险被转到了小王名下开始,最终以主动放弃这笔钱结束,这中间应该说是留了足够的空间制造戏剧张力的。
但是电影在这方面做得实在不够,白白浪费了一个噱头十足的好创意。
故事明面上的主线是两人为了去世老公的人身保险大打出手;副线则是中二期的儿子不要亲妈要“继母”,逼得两人联手合作;背后还藏着一个感情上的暗线——谁才是正宫,谁才是小三,以及“谁先爱上他的”。
三条线条条张力十足,可惜一条也没处理好。
明线上邱泽的角色一开始压根不知道有这笔钱,后来知道了竟然也没有任何表示,于是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在抢!
电影仅在后半程交代了男友这笔钱是为了让他偿还治病借的高利贷,但是却完全没有表现小王对这笔钱是什么态度——得知自己爱人为了帮自己还债甚至挪用了儿子的读书钱,他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究竟是想要还是不想要这笔钱?
如果想要,他没有做任何去争取拿到钱的努力;如果不想要,他对刘三莲完全不合作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应该说电影对这个人物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是完全没有交代的,于是整条线已经瘸了一半,自始至终只能靠刘三莲的”上蹿下跳急不可待“来推进。
副线上的中二期儿子的处理,要细腻真实一些,出于对亲妈的厌恶和想要更了解父亲的心态而接近“继母”,“母子”之间也制造了不少有趣的火花。
但是问题是最终还是少一个交代,让这条线的分量足够压得住。
儿子这个角色的作用,其实是为刘三莲和小王在撕逼之外的和解制造一个契机,促进两人的“情同此理”从而获得问题的解决。
可是在结尾除了打了个电话叫了个警察,其实没有起到更大的作用,于是这条线最后也是被无情地浪费了。
相关剧情上,也出现了很多因为剧情自身走不动,编导只好亲自下场的“强推之耻”。
比如刘三莲要钱不成找小王母亲“告御状”一幕,就是相当的莫名其妙。
首先在刘三莲和小王之间并没有出现更大的矛盾的前提下,手握“告诉你妈你是个同性恋”这一核威慑的刘三莲正如她一开始所做的,应该是威胁而不是真的把核武器这么轻松丢出来。
这样做除了鱼死网破,导致小王彻底不跟自己合作钱彻底拿不回来以外,对刘三莲本身有什么好处?
她有什么动机去做这件事?
于情于理,无论是基于一个急于要钱的中年妇女的普遍心理,还是特定人物当时的特殊心境,她都不太可能会在没有受到重大刺激的情况下,做出这样两败俱伤的事情来,这样的处理完全不可信。
更要命的是,核武器丢都丢出来了,最后竟然还没爆!
小王他妈压根就没做什么啊,反倒是像个专程下凡渡人的观音似的,以包容万物、大爱一切的圣母般的情怀接受了自己的儿子。
这算什么?
——你以为我要放个核武器?
我偏不!
其实是“爱的抱抱”“爱的大礼包”哦!
结果搞得刘三莲莫名其妙恶人也做了最后钱也赔了,输人又输阵,场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最后是“谁先爱上他的”这条暗线,同时也是整部电影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对刘三莲的女性角色,小王和死去的“宋正远”代表的男性同性恋角色,在刻画上带有微妙的不同情绪,让人看了非常不舒服。
首先是刘三莲,影片自始至终,都将她塑造成一个碎嘴唠叨、气急败坏、心态崩溃、更年期近偏偏缺钱又缺爱的中年“阿姨”形象,可以说是不讨喜到了极点。
不仅电影里的儿子嫌弃,观众看着也要翻白眼。
电影中相当的笑料,都是通过“作践”这个本来就暴躁易怒的中年大妈,让她的境遇变得更不堪来实现的。
明明被小王夺走了老公,自己还要锲而不舍一路追过去要钱;明明在和小王因为钱撕逼,还要因为宝贝儿子住过去了不得不每天过来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明明老公蓄意欺骗了自己,是个骗婚gay,但自己因为经济地位低是“走了狗屎运”才获得他垂青的,所以还是要极力讨好,买情趣内衣做隆胸看小电影学习技巧还要“使劲叫”。
可笑吗?
挺可笑的;可悲吗?
非常可悲。
如果电影只是通过这些细节来塑造一个被骗婚彻底毁掉的女性,前期把她塑造得多么不堪,后期就会让人多么同情她,用一种“欲扬先抑”的手法来完成人物的塑造,那没有问题,可以这很OK。
但是电影通过作践刘三莲来制造笑点的行为贯彻始终,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对这个人物应有的同情和尊重;一旦剧情走势有点平淡,编导就开始“撺掇”刘三莲做点啥好制造笑料;甚至在唯一让她表达激烈的内心情绪从而感动广大观众的一场戏里,面对自己被骗婚完全被欺骗而彻底毁掉的人生,刘三莲在苦苦纠结的,究竟是些什么呢?
——“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这里面就没有一点点的爱,是真的吗?
”于是你是要告诉我,一个被人蓄意欺骗毁了一辈子的女人,内心中最在意的,其实是这个欺骗自己的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真心?
编导到底是把女人,放在了一个怎样卑微的地位上?
如果说电影对刘三莲的痛苦和讨人厌的描写,是一种“详略失当”的话,它对于小王和“宋正远”恋情的描写,同样也充满了刻意的“详略失当”。
两种“详略失当”两相对比,态度就显得相当令人玩味。
电影让我们看到的,是流里流气的小王和文质彬彬的“宋教授”之间的相濡以沫乃至至死不渝。
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如此让人感动,以至于出现在这份爱情路上的所有挫折,都成了验证这份感情的坚贞程度并使其获得永生成为不朽的必要存在。
在这份光芒万丈的爱情面前,其他一切都变得如此渺小,于是所有错误都可以被原谅,其他人所有的痛苦都不再值得一提。
于是我们看到永远文质彬彬的“宋正远”宋教授,从头到尾仪表堂堂彬彬有礼,然而为了满足自己组建“一个正常家庭的需要”可以毅然决然无情地抛弃了自己的男友,选择去欺骗一个完全无辜的女人来维持自己的社会地位。
最后得绝症了立马想开了,老婆儿子一扔,投奔老情人再拖他下水最后过几天快活日子。
自己倒是有爽到,却害得小王、刘三莲还有自己亲生骨肉三个人在事后的旋涡里苦苦挣扎。
从头到尾,只在一场戏里对刘三莲表示过“抱歉”,其负罪感还被对面歇斯底里“要抱抱”的刘三莲的喜感给大大冲淡了,除此之外电影中有哪怕交代一句对这种行为的反思不认同乃至批判吗?
没有。
我绝对不认为对于骗婚这种客观行为的描写,就只能是完全彻底的批判怒骂;描写骗婚当事人的痛苦犹疑和进退两难,以及在巨大社会压力下的身不由己,是完全正当的。
但是水还是要端平一些,有意无意忽略掉当事人作恶的一方面,而声情并茂地描摹他有多可怜他有多无辜,偏偏在同时还专门踩着受害者的痛处来制造笑点,这就有点让人齿冷了。
主创人员一方面把骗婚的男同性恋捧这么高,一方面又若有若无地踩两脚明明完全无辜的女性取乐,对比来看实在是让人很容易相信,作者对于女性其实是怀着非常深重的恶意呢!
——还是说编剧导演其实是在黑装粉,用这种方式来给同性恋们拉仇恨?
同学们,政治正确不是这么玩的!
世界上没有哪个政治正确,是应该踩着别的政治正确的头上位的。
没道理更弱势的人,就天生政治更正确;更没道理它就可以借此侵害其他没那么弱势的群体的利益。
这么搞下去,早晚政治要不正确。
——又或者说台湾的文化语境下,“爱情大过天”才是人们普遍的共识,于是为了一份所谓的真挚的爱情,而去伤害一个完全无辜的人,是完全可以被原谅的?
这种把爱情奉为圣经,凌驾于世间所有道德准则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上一次见到,还是在琼瑶阿姨的戏里呢。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电影絮絮叨叨拍了这半天,人家台湾爱情教母琼瑶阿姨一句话就给交代了——其笔下的完美代言人费云帆早就振聋发聩有云,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换作这部戏里大概就是标题那句——“刘三莲你失去的只是一份人身保险,他(们)失去的可是整个爱情啊!
”
“我有一个中学同学,她非常漂亮,是我们的班花,领导能力也强,担任我们的班长,是我少年景仰的对象。
毕业多年以后,有一天重逢,她坚持晚上住我家,她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她亲眼看到她的老公偷情,而偷情的对象是一个男的。
我觉得这个故事本身已经够惊人了。
可是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她在跟我叙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的状态。
她格外地、用力地澄清她自己:我一点都不难过,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她那么激动,拒绝承认自己的哀伤。
这个状态烙印在我的心里。
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很想成就这么一个角色,一个看不出伤痕的悲剧角色。
” ——《谁先爱上他的》导演、编剧徐誉庭自述
台湾同性婚姻合法的时候,我听到一种说法:政策出台后,最为之困扰的并不是恐同者,而恰恰是某些同性恋者本人。
因为同性婚姻合法之后,他们再也没办法给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逃避伴侣的逼婚了。
须知同性之间的爱情只是无数种爱情当中的一种,他们也要面对所有相爱的人都会面对的课题:性格的冲突、相处的龃龉、家庭观念的不和、现实责任的考验。
现在有很多场合,都喜欢把LGBTQ人群架到一个真空隔离层里,像是观察大熊猫一样探讨他们的喜怒哀乐。
就像十几年前“离婚”和“非婚生子”会饱受社会非议一样,只要同性恋者一日还在纠结“是否可以出柜”,这就说明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还远远不够。
现在网上有很多异性恋情感吐槽帖,或是男方控诉女方,或是女方指责男方,底下总有评论说:“你这是换了性别就不会做题啊!
如果性别反转一下,你再看看挨骂的是谁?
” 所以其实判断一部所谓LGBTQ题材的电影拍得好不好,我的标准也非常简单:试着把主角转换成异性恋,看看这个故事还是不是同样打动人。
有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口碑非常好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Call Me by Your Name)》,电影的画面确实非常美好,把盛夏的炎热、荷尔蒙的躁动拍得美轮美奂。
但是这个故事的内核其实非常单薄,如果把主角换成异性恋,就成了一个非常俗套的小清新故事:英俊的男子去乡下做课题,和教授的女儿发生了一段短暂的恋情,后来假期结束两人告别,再后来男人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那个小女孩也在失恋后学会了长大。
如果换成异性恋作主角的话,基于导演的画面气氛调度能力,这应该也还是一部佳作,但其打动人心的力量却会大大减弱。
试想,电影的镜头只是在着力刻画男主角的性感、女主角的懵懂,两情相悦后唯一的梗也不过是用自己的名字去称呼对方——这样一部影片,除了赏心悦目之外,在纯粹情感上深刻动人的点实在是太少了。
可是《谁先爱上他的》不是这样。
这个故事里打动人心的很多点,即使剔除掉“同性恋”这个元素,也还是那样深刻动人。
而“同性恋”的议题又使所有的矛盾更尖锐、情感更激烈,故事也因此多了诙谐和张力。
例如宋正远结婚的时候,阿杰坐在摩托车上远远看着那边的热闹。
他随手掏出一根烟,却摸遍了全身也找不到打火机。
前方不远处正在举办婚礼,有人要点鞭炮却没有打火机,最后是新郎宋正远自然地掏出了身上的打火机。
阿杰爱抽烟,可向来随身带着打火机为他点烟的都是宋正远。
这一天宋正远成了别人的新郎,阿杰就只能寂寞地远观他的热闹,甚至连一根烟都没法燃起来了。
这里根本不需要渲染分手后的撕心裂肺,仅仅是这样微末的细节便让人看到,他们和对方分手,是真的在割断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鞭炮红烛、言笑晏晏之下,藏的是不忍卒睹的血肉模糊。
再例如宋正远死后,阿杰仍然让凌乱如垃圾场的房间一切如旧:宋正远留下来的吊瓶、喝过的饮料、看到一半的书,全部都摆在原处。
他仍然每晚抱着他的衣服入睡,仍然会在猛然惊醒的时候,冲出去买一袋他爱吃的小笼包,然后飞奔到医院里他的病床边,才猛然意识到他已经不在了。
心灵的痛楚与身体的痛楚是一样的,痛到极处都会产生麻痹作用。
阿杰太不能接受宋正远死去这件事了,所以他极力装作没事发生,逃避似的不愿去处理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些见骨见血的细节,本身就足够令人叹惋。
“同性恋”不应该是一个简单的卖点和噱头。
它是一个容器,承载的仍然是真实的血肉、真实的情感、真实的歇斯底里和真实的无能为力。
第一遍看的时候我从头笑到尾,一面赞叹结构精巧,一面连连骂宋正远这个渣男。
第二遍看的时候我从头到尾泪流满面,这才意识到,它讲的是人类感情里最本质又最纯净的东西,它讲的是在每个人身上发生的“和解”。
阿杰终于学会和死去的爱人告别,刘三莲终于谅解了阿杰的爱情,宋呈希也终于学会和妈妈好好相处了。
而最大的一场和解,发生在阿杰和他妈妈的身上。
影片中有一段,阿杰对男朋友宋正远说,他妈妈问起他们两人的关系,他想跟妈妈“说实话”。
宋正远制止了他:“实话会让你妈伤心的。
她只剩你这个儿子了。
让他们不难过、不担心,就是我们的责任。
”阿杰说:“我不懂为什么我爱你她会难过。
”
阿杰的母亲,和宋正远从未出场的亲人们,其实可以算是互文的关系。
宋正远因为担心别人认为他是“邪恶的、不正当的、恶心的”,担心父母受不了“独生子是同性恋”这个打击,所以试也没试就放弃了自己和阿杰的爱情,去找了一个女人结婚生子,做回公众眼里的“正常人”。
直到查出癌症时他又不甘心了,想要在仅剩的日子里做回自己,于是厚着脸皮再去打扰阿杰的生活,由是造就了两边的痛苦。
他真的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渣男,但这真的就只是他一个人的错么?
推波助澜的社会舆论、指指点点的旁观者,就能够清白无罪地置身事外么?
宋正远又怎么知道,他的父母不会像阿杰的母亲一样,接受并且拥抱最真实的他呢?
他应该是不敢赌吧。
许多父母在儿女出柜后,即使表示接受,仍然忍不住在人后默默叹气垂泪。
在这个社会还没有跨出这一步的时候,他当然没有勇气先跨出这一步,更加舍不得以父母的健康做赌注。
所以到了结尾,当阿杰的妈妈坦然接受了儿子的身份,那一场泪流满面的无声的拥抱,才终于打开所有人的心结。
没有那么难的,对不对?
他只是不喜欢异性,但他是个开朗、善良、热爱生活的好人,他甚至并不是大家以为的“第三者”。
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啊。
这部电影里的邱泽是真的迷人。
他扮演的少年阿杰对宋正远老师心动的眼神,那种小奶狗的可爱表现得淋漓尽致。
最好看的还是他剪头发的那场戏:爱人宋正远因为做化疗一直掉头发,把水池都堵住了,痛苦得想死。
阿杰为了鼓励爱人振作起来,就把自己的头发剪掉,说:“我们来比比谁的光头比较帅。
” 从若无其事,到情绪激动,再到把爱人抱在怀里痛哭,他太动人了,也实在太好看了。
拿了影后的谢盈萱也非常好,她身上是一种真实而深刻的动人。
她做了很多“泼妇”式的、歇斯底里的事情,例如毫无边界感地逼迫儿子考高分,例如在“第三者”家里大吵大闹言语威胁……但电影的叙述流畅轻快,把她的这些充满痛苦的行为都蒙上了一层喜剧色彩。
甚至在她立誓要做个“坏人”的时候,她的语言行为仍然那么克制、那么委屈——她终究做不了一个真正的坏人,她终究只是想要被爱而已。
整部影片让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当宋呈希跟心理医生说起自己有多讨厌妈妈的种种行为时,心理医生反问道:“你确定那是讨厌?
讨厌和无能为力是不一样的。
”
有句话说:“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其实这部影片里所有的人,都是在和自己的“无能为力”抗争。
宋正远不敢违抗社会舆论,刘三莲无法挽回外人眼里的幸福婚姻,宋呈希摆脱不了妈妈的干涉,阿杰留不住日益病重的爱人。
这个故事里众生皆苦,没有一个人完全无辜,却也没有一个真的是坏人。
辜负最多人的宋正远恰恰得到了最多的爱意和眷恋,而最忍辱负重的刘三莲却成了儿子眼里的“恶人”。
阿杰拼了命也要排好的那个舞台剧,便算是电影中最温柔的一个隐喻吧。
在无数个撕心裂肺的“一万年”之后,他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个陷入爱情的假期。
尽管心里的缺口注定无法填补,但是人生中有些发光的刹那,是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啊。
微信订阅号:misslintanxi
文 | 乐一狸 据台媒,当局行政机构通过《同婚专法》草案,同性伴侣年满18岁可结婚。
该法案规定:同性可结婚、继承、继亲收养。
一时间,彩虹旗舞动亚洲天空。
平权婚姻,是多方力量共同推动的结果。
这当中,就有去年在华语影坛大放异彩的《谁先爱上他的》。
虽然主角邱泽、谢盈萱喜提台北影展影帝/后、金马影后,但影片讲述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悲伤故事。
有别于以往的同性电影,《谁先爱上他的》选取了独特视角——同妻(同性恋的妻子)和同孩(同性恋的小孩)来介入同志世界。
故事从一名中年男同的死亡说起:大学教师宋正远患癌去世,将所有遗产留给一名年轻男子,宋的妻子刘三莲气不过,找到年轻男子高裕杰索要这笔钱。
双方就“谁是小三”的问题吵到焦头烂额。
而此时,刘三莲发现儿子宋呈希日渐古怪,他不仅不帮母亲讨要遗产,反而离家出走,住到了高裕杰家中。
生命中的两个男人都被高裕杰抢走,刘三莲陷入疯狂,她默默酝酿了一场复仇计划。
走进异性婚姻的同性恋者,看似完成了人生的“大事”,却给更多人制造了悲剧。
《谁先爱上他的》用喜剧形式,向公众展示了同性恋骗婚的多方受害者。
••受害者之:同性情人 •• 同性恋是一种生活方式,并不损害他人及社会利益,这是现代社会的基本共识。
影片中的宋正远和高裕杰,在话剧排练中相识,和异性恋一样,他们对彼此一见钟情。
但是,迫于家庭和社会环境的压力,70%以上的同性恋者,为隐瞒个人性向或“给家里一个交代”而走进异性婚姻。
电影中的宋正远为了“做回一个正常人”而选择结婚,抛下相恋多年的高裕杰。
恋人的离去,震碎了高裕杰的爱情观,他开始流连夜店、长期买醉,甚至与陌生人酒肉放纵,麻痹自己失恋的痛苦。
电影中有一段经典台词,说出了“被分手”的同性情人,被传统社会和至爱情人双重抛弃的心境:“一万年是多久?
”“一万年就是,当有一个人跟你说,他想当‘正常人’,然后离开了你,从那一天开始之后的每一天,就是一万年。
”
走进异性婚姻,其实是对同志情侣“棒打鸳鸳”,处在婚姻中的一方,日子也不好过。
家庭重担,事业压力加上违背本性的伪装生活,更让已婚同志身心俱疲,他们自已也是婚姻的受害者。
电影中的宋正远,无法与妻子和谐相处,长期遭受情感空缺的折磨,最后罹患了肝癌。
这是对“骗婚报应”的戏剧化处理,但也影射出已婚同志自讨苦吃的现状。
死亡发人深省,宋正远决定在余额不足的生命中面对真实,重新回到高裕杰身边。
他毅然与妻子离婚,将保险受益人改为高裕杰,却始终无法填补十几年的分离时光。
曾经一起追寻的话剧梦想,也变成了永恒的遗憾。
宋正远去世后,还在继续折磨着高裕杰:未亡人习惯性将早餐送到医院,才发现恋人已不在世;家中所有物件都舍不得丢,连宋正远没看完的书,都原地摆在生前最后翻开的那一页上;久而久之,房间变成了垃圾场。
魂不守舍的高裕杰,将事业生活过成一团糟。
他甚至欠下巨额高利贷,去完成宋正远的遗愿:在他去世第一百天,让两人订情的话剧重新公演。
结果,高裕杰因还不上债被打断了一条腿。
如果没有宋正远的保险金救场,高裕杰借贷制作的话剧将胎死腹中,债主也会把他逼入绝境,那样,他的后半生只能在暗无天日中荒度。
一场婚姻,将原本相知甜蜜的同志恋人,双双推向了深渊,一死一伤,难解其苦。
•• 受害者之:同妻 •• 影片尖锐地刻画了一个长期被大众忽略的群体——同妻。
据社会学家李银河调查,中国至少有3000万同妻人群,她们被男同性恋欺骗,与之结婚生子,却长期遭受无性婚姻、冷暴力、虐待等不公正对待。
而另一项调查显示,有90%以上的已婚同志,在婚后会继续与同性保持性关系。
同妻们只是丈夫掩饰性取向和借腹生子的工具。
孩子出生后,宋正远便将工作调到外地,再不与刘三莲共同生活。
她一直以为丈夫是正人君子,才没有出轨其他女人,却从未想到这个英俊儒雅、才华横溢的男人是同性恋。
直到丈夫查出癌症晚期,主动坦白身份,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长期的无性婚姻,让刘三莲变得洁癖而神经质,夫妻感情愈发疏远,母子关系也灾难重重。
因为得不到情感回报,她在家中的情感沟通方式,也随之偏执尖锐起来。
躁怒的母亲,遇上青春期的儿子,即刻点燃了孩子离家出走的引线。
儿子宋呈希住到高家后,刘三莲每天都会到高家送饭,男孩却毫不领情。
丈夫将保险金留给高裕杰,刘三莲便缠住他,整日为讨钱四处哭闹。
在儿子眼中,她变成一个为钱疯狂、“嫁给爸爸就是为了房子和保险金”的庸俗女人。
因为根本得不到丈夫的爱,她只能用遗产来填补内心的怨恨,获得余生的安全感。
刘三莲到庙里问神明,又到心理诊所咨询医生:“这一切全部都是假的吗?
(这么多年他对我)就没有一点爱吗?
就一点点,都没有吗?
”所有问题不仅得不到答案,说出来也无法让她获得释放和解脱。
于是她在行动上,极尽能事地破坏高裕杰的一切。
出于对保险金的嫉恨,她跑到高裕杰排练现场大骂其“恶心的同性恋”“骗钱的小三”;出于对爱情的嫉恨,她一气之下跑到高裕杰母亲面前,向老人说出“你儿子是抢我老公的同性恋”的事实。
一连串可笑又可怜的举动,归根结底是出自一名受害者,无法向施害者讨还公道的愤懑。
直到在剧场看完丈夫创作的话剧,一直骂高裕杰是小三的刘三莲,终于了解到高裕杰对丈夫的深情:原来她自己才是这段感情中的第三者。
同妻,是完完全全被欺骗、被背叛、被辜负的一群人,下场不是重度抑郁,就是歇斯底里。
影片之外,我们也应注意到,社会上还有比同妻更为隐秘的群体——同夫(女同性恋者的丈夫)。
同夫群体的情况更为特殊,他们的情感关系更加复杂,所遭受的伤害更难以计算,就不展开说了。
•• 受害者之:同孩及长辈 •• 电影叙事人是宋呈希——处在叛逆期的少年。
父亲死后,他从母亲的激烈情绪中出逃,住到父亲的情人——不知该叫“继父”还是“继母”的高裕杰家。
他想弄清楚,父亲为何离家出走,为何要把遗产全数留给这个邋遢痞气的男演员。
父母感情不睦,以及父爱的常年缺位,让宋呈希像许多单亲子女一样敏感、自闭、冷漠。
心理学表明,一个人的性格会在16岁左右定型,此时若遭遇重大感情冲击,很可能造成一生的性格缺陷。
宋呈希长期在母亲的强势、挑剔和喜怒无常中成长,接连目睹父亲出柜、离家、死亡,若未及时接受心理干预和辅导,很有可能变成问题少年。
目前并没有证据表明,同性恋者的子女也会是同性恋。
但这些孩子在失衡的家庭环境中成长,个性被长期压抑,日后一旦得知父亲(或母亲)的同性恋身份,会产生应激性心理厌恶。
长此以往,同孩们在成年后,难免对身边的同性恋者表现出仇视甚至攻击行为,这又产生了新的矛盾和伤害。
尚未对世界抱有清晰认知的宋呈希,很难判定谁是这场家庭灾难的始作俑者。
幸好他继承了父亲的聪明和率性,通过连日观察,理解了父亲与高裕杰的爱情——出于灵魂投契且不带任何功利性的真感情。
只可惜他自己永远没机会体尝寻常的父爱了。
同性恋无法诞生后代,这是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相悖的。
所以长辈会给同志群体施压,让他们抱着“深柜”或“传宗接代”的心态走进异性婚姻。
就算遇到开明的长辈,也无法立刻接受子女的同志身份,父母总需要一个过程,去了解这个群体的困境和生活方式。
在这个过程中,长辈们要独自承担世俗的偏见,深陷在家庭教育“失败”的自责中——为何偏偏自己的孩子变成了同性恋?
电影中,高裕杰和宋正远热恋时,也进行过如下对话:“我不懂为什么我爱你,她(高妈妈)会难过?
”“我也不懂,但是她一定会难过。
”
同志不结婚,长辈们会痛苦;但同志走进异性婚姻,夫妻或亲子关系出现裂痕,长辈们同样会难过。
如前所述,大多数同志在婚后,尤其是孩子出生后,他们“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也有家室作掩护,会更加肆无忌惮地重新投入同性交往中。
已婚同志一旦深陷婚外情纠葛,或者不小心“被出柜”,会给长辈们造成双重打击:老人一方面受到了蒙蔽,另外还要为子女的家庭危机提心吊胆。
所以无论是同志本身、同志的配偶、同志的子女、同志的父母,都难逃这场以欺骗为目的的错误婚姻的惩罚。
为鼓励平权,电影在最后,给出了光明的结局:话剧演出圆满成功,高裕杰的敬业感动了所有人,事业重回正轨;高母也特意到场献花,对儿子表示理解和祝福;观众席上的刘三莲和宋呈希也深受感动,彼此释怀,男孩最终搬回了母亲家中;刘三莲也彻底原谅了丈夫,渐渐走出阴霾,并让出丈夫的保险金,全数支持高裕杰的话剧事业。
可现实中,这样的大团圆并不多见。
社会新闻版经常出现“女博士跳楼,只因同性恋丈夫骗婚”“同床异梦羞于启齿,我只是同性恋传宗接代的工具”等标题。
同性恋骗婚,正在摧毁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家庭。
人们总是后知后觉,非要发生了致命悲剧,才开始关注和正视同志群体的无奈;非要等到失去了至亲,家人才肯放下偏见,给予这个群体更多的宽容。
一定要付出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才能换取社会的寸步尊重吗?
柴静曾在节目中发问:为什么会有人歧视同性恋呢?
因为歧视者“把生育当目的、把无知当纯洁、把愚昧当德行、把偏见当原则”。
骗婚是自欺欺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同性恋群体的婚恋及生育问题。
停止歧视、消除偏见,才能更好地沟通对话,增进同志关系的稳定性,提升这个群体的幸福感。
如果我们能更早地看到故事背面的惨烈,或许就能避免电影中每一个人物的悲剧。
好在平权婚姻已迈出第一步。
希望未来每个人都能在阳光下自由呼吸,平等地享受这世界的爱与希望。
真爱不分性别,愿所有人都能幸福!
“万事皆是表象”,这个故事也就讲了个表象。
三个主角,加上一个死去的人(不断出现在闪回中),都是EM福斯特所说的扁平人物,一句话就能概括。
妈妈:我命苦,我受到不公,我要拿回保险金。
“小王”:我爱他,他死了我能怎样,把他的戏排好,祭奠他。
儿子:你们这帮大人都是坏人,成天发脾气,搞不懂。
死去的爸爸:我是同性恋,但我压力大,我要一个正常的家庭……我要死啦,我还是个同性恋。
这几个人放在一起,所能发生的故事……你都能想到。
这部电影也就讲了你所能想到的那些东西。
出于一种“类型自觉”,故事必然走向和解……和解得生硬无比:“小王”排了爸爸生前的戏,在他的忌日那天,然后妈妈和儿子去看了,感动了一下,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对了,还安排了“小王”的妈妈,知道了儿子是同性恋,在谢幕以后给儿子献了花。
总之,以一种大家能想象的方式,走向了大家都能想到的结局。
新奇的人物关系,并不代表着能写出新奇的故事。
有时候,老旧的人物关系,挖掘出新意,会远比“新关系老故事”要好。
比如《45周年》。
同样作为”同妻闹剧”,李安的《喜宴》比这个电影高级多了。
至少除了归亚蕾演的妈妈,每个人物都不那么扁平,观众也很难想象结局的走向。
爸爸在机场双手举起的结局,也大大满足了观众——爱、同情,都在里面了,这么简单。
这样一比,《谁先爱上他的》里的那出话剧,是真正的闹剧。
再次证明:只靠情绪推动的故事,大多速朽。
1.心理谘商时间线心理谘商只做了一次,在宋呈希聊完离开后,妈妈随后就紧跟着进了门,“我跟我儿子一起找你看的话,可以算便宜一点吗?
”。
所以妈妈敲门进咨询室之前的所有剧情,都是宋呈希跟心理谘商师交谈和回忆的内容。
电影中宋呈希的咨询场景一共出现了四次,每次脸上都带伤,嘴角红肿,脸颊划伤,手指关节处也有明显伤痕,在玩指尖陀螺。
而在非咨询场景中,这样的伤直到故事第五天(也就是宋正远百日那天)才第一次出现,是在宋呈希去找高裕杰恰好碰上地下钱庄的人上门讨债的时候。
这时宋呈希刚刚做完咨询,或许也是刚刚才鼓起勇气看完爸爸的信,刚刚了解事情的全貌。
宋呈希嘴角红肿另外还有一处可以辅助我们理清咨询时间线:第四天刘三莲一大早跑到高裕杰家打扫了一番,走的时候叮嘱说明天记得叫宋呈希去看谘商师。
所以,宋呈希“原来这种感觉叫无能为力”的感叹,不是发生在公交车上,而是发生在自己跟咨询师的交谈中。
咨询场景转到夜晚的公交车场景(阿杰在车上唱巴厘岛),然后再紧接宋呈希这句独白,这种剪辑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每天都去看了咨询师。
四次咨询内容提要帮助大家回忆:(1)“妈妈付钱是希望我帮助你,不是要让她知道我们讨论了什么”(2)“你没去同学家没去网咖诶,却选择去他那里,为什么?
”(3)“讨厌跟无能为力是不一样的哦”(4)“你希望妈妈来(做咨询)吗?
为什么?
”(顺便感慨一下,这些台词真的很专业很心理咨询师!
)2.故事时间线梳理——过去——宋正远取快递偶遇刘三莲。
宋正远和高裕杰在剧场相识相恋。
宋正远要去过“正常”男人的生活,和高裕杰分手。
宋正远和刘三莲结婚,并生下儿子宋呈希。
宋正远患肝癌后回到高裕杰身边,向刘三莲出柜并提出离婚,刘三莲拒绝离婚。
高裕杰借钱给宋正远做换肝手术,术后一个月,宋正远身亡。
刘三莲得知保险金受益人是高裕杰。
——现在——“95天前,他死了”,宋正远去世的第96天,我们来到了电影主线时间。
第一天:上午,刘三莲(穿棕黄色上衣)带儿子宋呈希(穿黄蓝长袖)找高裕杰索要保险金。
(电影没有交待清楚第一天到第二天的过渡,只能从着装上来做判断了)第二天:上午,宋呈希(穿公牛背心)与刘三莲(穿咖色格子上衣)争吵后跑到高裕杰家,以跳楼为威胁不回去;晚上,宋呈希首次了解到父亲和高裕杰的感情。
第三天:上午,刘三莲(穿藏青色上衣)到高裕杰家送东西;晚上,宋呈希得知高裕杰经历了很多个一万年。
第四天:上午,刘三莲(穿白底黄花纹)意外得知高裕杰是母亲唯一的寄托;下午,刘三莲闯进剧场用出柜威胁高裕杰交出保险金,意外被儿子撞见。
第五天(宋正远百日):刘三莲(穿米白色蕉叶图案上衣)向高裕杰母亲说出了阿杰是同性恋;宋呈希做心理谘商,妈妈随后敲门进屋向咨询师倾诉;追债人打伤阿杰,宋呈希向刘三莲求助,三人先到医院,又赶到剧场做首演,阿杰母亲送花。
最后:刘三莲让出保险金,跟儿子一起吃鸡排。
3. “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开场动画里,红色鞋盒旁放着“老爸的信、老爸的照片、老爸送我的手表”,还有玩具车、笔、Janis Ian的专辑、乐高部件、指尖陀螺……
老爸的信
玩具车是宋正远陪宋呈希小时候玩的。
指尖陀螺宋呈希在做心理咨询的时候一直拿在手里转,这个也是爸爸送的。
4.小笼包开头引入人物高裕杰时,阿杰拎着黄色的袋子去医院送早餐,一进病房门就喊“早安”,护士问:“阿杰你怎么来了?
”接着阿杰有点儿懵地环顾了一下病房,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把小笼包送给了护士,然后一边神叨叨地敲着头盔说“祝大家早日康复,加油!
”,一边灰溜溜地走掉了。
(这一系列神经兮兮的举动被旁白里的宋呈希认为“他绝对有在嗑药”)第二遍看到这里的时候,简直要泪崩。
到后面,阿杰在医院照顾宋正远,拉开左右的帘子,我们知道宋正远住的病床就是病房中间的那张,之前阿杰奇怪的行为其实是习惯性地跑到医院给宋正远带小笼包作为早饭,看到物是人非了才想起来宋正远已经不在了。
5.“你没去同学家没去网咖诶,却选择去他那里,为什么?
”
明文交代的理由:保险金在这里,他要从阿杰那里拿回理应留给自己的保险金,然后去加拿大念书,脱离妈妈的唠叨和管控。
但不知道大家觉不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多多少少像是少年逞强时的说辞?
我想宋呈希可能有更深层的目的。
其实宋呈希第一晚在阿杰家住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目的,他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所有想知道的事情,他被阿杰掐着脖子依然镇定自若地突然问出“那你干嘛抢走我爸”,接着他步步紧逼地追问“那到底是你先还是我爸先?
”,不等阿杰回答,他就会自己作答“一定是你先勾引我爸的”“你破坏人家家庭”。
也许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才是他来阿杰家的真正理由,他想去确认这些事实,他想知道自己该去恨谁,他想要知道自己深爱的父亲,究竟是不是一个面目可憎的背叛者、一个骗子,他到底该不该去恨自己的爸爸。
他多希望在跟男人出轨的这件事情里,父亲是无辜的,或者起码是被勾引的、不是主动的,多希望一切的过错都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
他无法面对父亲的不堪,或者说不敢面对如果父亲果真不堪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6.“那是他看一半的书”
《人間失格》是日本小说家太宰治的自传体小说,作者将自己的人生与思想隐藏于主角叶藏的人生遭遇,描述了叶藏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丧失为人资格的道路的,也是描述了作者太宰治自己的内心世界——“充满了可耻的一生”。
在发表该作品的同年,太宰治自杀身亡。
(见百度百科“人间失格”词条)“失格”这个词也在宋正远给儿子的信中出现。
宋正远死前在想些什么呢,他是不是也在被自己可耻的一生所折磨呢?
7.打火机阿杰远远看宋正远结婚时,阿杰坐在机车上想点烟找不到打火机,参加婚礼的亲友们点鞭炮也找不到打火机,这时候,穿着新郎装的宋正远跑出来说他有。
再回想阿杰叼着烟弹吉他时,突然出来的手帮他点着了烟的场景,是不是更虐了。
也许宋正远其实不抽烟,他的打火机要么是阿杰的,要么是为了给阿杰点烟才习惯性随身带着的;也许宋正远自己抽烟,但是阿杰的烟却常常是他帮忙点的。
8.“他是坏人” “他不是那种很坏的坏人” “他是坏人……吧”宋呈希刚开始去找阿杰的时候认定“他是坏人”,主要基于两点认识:第一,他骗走了我爸的保险金;第二,他抢走了我爸,破坏了我的家庭。
所以对待阿杰十分冷漠,给水不喝,给饭不吃,但是这样的态度发生了两次转折。
第一个转折,在阿杰接到保险公司电话,蹲在地上惊讶地说“宋正远的受益人?
什么意思?
”的时候,坐在机车上的宋呈希转过了头来。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阿杰自己也不知道受益人是他。
“所以他不是那种很坏的坏人。
”
但是宋呈希很快又“清醒”过来,认为:“不可能,他一定是坏人。
要不然为什么我爸死了他一点都不难过。
所以他一定是坏人。
”第二个转折,在住阿杰家的第一晚当面质问后,宋呈希开始了解到爸爸和阿杰的真挚感情,第二天起床之后的宋呈希的判断已经变成了“他应该是坏人,吧”。
9.债务宋呈希为了搞清楚阿杰究竟是不是坏人,翻了阿杰的包,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有“大黑哥”的电话,随后又有一个未显示号码的来电。
10. “所以最后赢得胜利的其实是鸡排”刘三莲一直注意给儿子吃最健康的食物,什么有机蔬菜啊、五谷饭啊,用阿杰的话说就是“草”。
但是最后她却
11.床前照料床前放着棉签、各种药瓶、输液架,跟后期在医院照顾时用的棉签是一样的,住院患者因为各种情况可能无法直接饮水,为了防止嘴唇干裂,在照料时需要用棉签蘸水湿润。
12.“早上4点才睡”这是故事第三天,前一天晚上宋呈希的质问不知道勾起了他怎样回忆,带来了怎样的辗转反侧。
13.“非常好听的风铃”排练的时候能看到舞台上方挂了很多“非常好听的风铃”,故事最后刘三莲和阿杰家里也挂上了这个风铃。
14.动画大家知道影片里手绘动画都是宋呈希想法的具体呈现,之前出现宋正远和阿杰亲密的画面,都被密集的黑线划掉了。
但是在《假期愉快》的首演结束后,顶着光环长着翅膀的宋正远亡灵动画飞到了舞台上挥手告别,这里我们可以认为,宋呈希已经释然和谅解父亲了,他是希望父亲能够和他的挚爱阿杰叔叔好好告别的。
15.除户户籍誊本刘三莲之前说没有死亡证明跟除户证明,就算是保险受益人也领不到理赔金。
最后刘三莲把这些证明材料放在了的阿杰家门口,放大可以看见第一页是除户户籍誊本,“謄本”就相当于盖章复印件,做证明用。
也许她为让阿杰被出柜而感到愧疚,也许是儿子告诉了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无论哪种情况,刘三莲都是一个强大又善良的女人。
16.阿杰妈妈
阿杰妈妈问过儿子宋正远是谁,也早就怀疑儿子是gay了,所以看到刘三莲,她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她希望儿子不是gay,希望这个女人能打破自己多年来的猜疑,所以在听完名字后就强行说“那么刚好哦”,还第二天就将阿杰爸爸送的礼物送给她。
也正因为早有了这些心理准备,在刘三莲告知她阿杰是同性恋还抢了自己老公后,这位母亲在一天之内就接受了,也许她早就看出了宋正远和儿子的关系,也许她只是缺少一个直面现实和表达对儿子不打折扣的爱的机会。
17.买酒店员说1099(大概人民币240块),刘三莲先是有点惊讶,然后又咬牙切齿的样子。
红色的钱是100元的新台币,这里我的理解是刘三莲从来没有买过酒,不知道酒有这么贵,还以为掏出2张100块的新台币(一张大概人民22块钱)是肯定够了的,所以很生气居然这么贵。
18.大姨大姨是刘三莲的姐姐,而且和刘三莲在同一家公司上班,鼓励过刘三莲告小三通奸,也跟她聊过夫妻性生活的重要性。
在宋呈希不愿意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刘三莲脱口而出提供的第一选项就是“不然去住去大姨家”,可见姊妹俩关系非常亲密,平时走动也很多,而且大姨很疼爱宋呈希,所以才会被用来当作回家的诱惑。
“我可以学啊,然后我就会很快乐啊”,可能学会了做爱就会很快乐的道理,也就是姐姐教给三莲的。
19.庙第一次路过庙,生气地跺脚;第二次,认真地拜了几拜;第三次,控诉命运的不公。
20.gay bar宋正远回去找阿杰的时候,阿杰大概是一个小巷子里的gay bar吧,后面喝醉的人哭喊着“他凭什么不爱我”。
21.立委立法委员,相当于有执行力的人大代表。
朋友告诉我:“全台湾113席,除去不分区还有73席,平均每个区域立委要服务30多万选民,哪有精力帮她管家务事。
”
22. 55688约车的,相当于滴滴和首汽
22.宋正远他是全片最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罪人。
他罪孽深重,可以因为一己私愿头也不回地抛弃真情,欺骗一个无辜的女人十多年,如果不是因为肝癌,也许他会骗她一辈子吧,而患了肝癌后,他又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不加任何铺垫地把冷冰冰的现实拍在妻子身上,然后又再一次头也不回地去找小王。
之所以大家不再责怪或是原谅他了,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和死人确实无法计较这些事情了。
为什么渣男都不用判刑哦!?
“你们两个会有报应的”,是啊,宋正远得到了他的报应,他一死了之了,但是刘三莲十几年的感情和高裕杰熬过的许多个一万年又由谁来赔?
但是,宋正远其实也蛮可怜。
我们没有机会去了解他基于什么样具体的缘由,竟然割舍得下高裕杰,去追求一个所谓“正常”的婚姻,也许他有他的苦衷,家族期许、事业胁迫、流言蜚语、中伤侮辱,也许他有他珍视的东西必须要孤注一掷地进入一段异性婚姻才能存续,也许作为一个同性恋生存的成本他根本承担不起。
如果我们处在他的位置上,我们会不会也跟他一样自私懦弱,也犯下一样的罪过呢?
这是一场结构性的悲剧,它是社会结构的罪,宋正远无非是千千万万个罪恶的执行者其中的一个。
23.悲剧的终止希望有更多的你我决定不再袖手旁观。
LGBT电影如何避免真空尬秀?
讲一个冷笑话。
有一天世界动物保护协会(WSPA)的工作人员来到动物园,要求他们将关在笼子里供游人观赏的熊猫立刻释放出来,因为一旦WSPA把某物种列入珍稀动物保护名单,所有人类就不应对它施以任何形式的虐待。
动物园长说,熊猫在我们这里比任何动物都受欢迎,如果你要带走它们,最好借给我们一个新台柱。
于是,WSPA给了他们LGBT。
从此以后,动物园的生意更火了。
很不幸,近年来许多LGBT电影给人的观感就像观赏笼子里的大熊猫那样宜人。
LGBT群体越来越多地从生活的复杂性中被单拎出来,在一个缺乏当下社会基础的舞台上展示——我称之为真空尬秀。
这不是偶然现象,围绕性少数议题,整个电影工业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类型片”产业链,奖项引导创作者们走政治正确的捷径,越来越多的套路,越来越少的思考。
产出了很多LGBT电影,但除去空发倡议的爱的赞美(爱没有差别,指向平权)与罕见批判力度的诉苦(性少数的爱付出更多辛苦,指向包容),基本无话可说。
一种丰裕的匮乏。
相比之下,《谁先爱上他的》做出了一个不容小觑的突破。
影片上承李安的《喜宴》,将讨论焦点放置在家庭、婚姻和性别的关系上。
但相比《喜宴》全片设置的异国华人环境(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架空的舞台,讽刺的是为对比东西方文化而搭建,却没有深入到西方和东方任何一方的当代社会结构,故而显出表浅的东方主义),《谁先》根植于台湾本土社会,将同性议题放置在一个完整的社会环境中进行思考。
于是我们终于看到同性恋原来也活在一个怕死要买保险、付不起医疗费和四处有人放高利贷的社会而不是动物园。
女性之不幸,到底是谁的锅?
同妻的痛苦是由她的同志丈夫造成的吗?
《谁先爱上他的》并没有拘泥于把刘三莲仅仅呈现为一个同妻,一位被隐瞒性取向的同志骗入婚姻屡屡受伤的无助妻子,而是塑造成一个更完整因而也具有很强普遍性的市民阶层家庭妇女的形象。
三莲努力做一个公认的好太太、好妈妈,工作家务两不误无时无刻不在忙忙碌碌,全方位照顾孩子并把考试成绩放第一位,为了孩子出国留学的前途而誓夺丈夫的保险金,但做一次“坏人”也要先到庙里自我告解一番,连借酒消愁都会嫌酒贵而心疼不已。
直到丈夫分居,她仍然抱有挽回的希望,不惜卑躬屈膝地讨好,以为过得不如意,只是自己还不够努力。
这种处理使得三莲这一形象具有了更广泛的社会意义。
她代表了在异性恋社会的规训下痛苦挣扎的女性群体,她们被要求在专偶制家庭中完成自己生育子女和照顾丈夫的“任务”,以维持社会再生产。
而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由于女性必须更广泛地直接参与到社会生产中去(才能维持家庭的生存),她们往往在家庭与工作中首尾两顾,疲于奔命。
因而,丈夫宋正远(同志)在家庭当中的缺席设定,实际上作为一个普遍境况在特殊案例中得到了极致呈现。
同志身份也并不能作为男性丈夫在这个男权社会利用优势地位对女性造成压迫的借口,尽管同志骗婚者的确有自己的苦衷。
相比之下,指责同志丈夫的道德水准是失之浅表的。
因为没有婚姻不带有根本上的欺骗性质,而爱是通用的诱饵。
同时,从简单的倒苦水都只能找收费高昂的心理医生,到无孔不入的辅导班广告,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了一个什么都要付钱而人际关系崩坏的冷酷社会。
因而,当那个到“男小三”工作地自嘲式地吼出“我当初嫁给丈夫就是为了等他死,就是要他的保险金”的同妻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看到将一切都进行商品化的资本主义社会施加了多么大的压力在每一位女性身上。
最终,当三莲在心理医生面前提出了她那个“小”问题:“一切都是假的吗?
”这种从苦难的生活经验中得出的怀疑,就具有了实在而强大的批判力。
爱是假的吗?
家庭是假的吗?
努力就有回报是假的吗?
社会衡量价值的标准是假的吗?
他们允诺的幸福是假的吗?
影片就此将矛头对准整个不合理的社会制度,指出从来如此未必就是对的。
既然社会的运作方式具有建构性,处在社会中的人就有改变它的权力和能力。
同志到底要平权,还是要解放?
在同志高裕杰那里我们似乎看到不同于异性恋霸权社会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从人际关系到戏剧工作,高从各方面努力抵御着商品化的侵袭,在周身建造出一个小且短暂的乌托邦氛围,并付出了巨大代价。
而同志身份使他那套不大的居所成为一个长存的异托邦空间,家庭和婚姻不再是爱的归宿。
保留原样的“他看过一半”的书籍则是这个异托邦的图腾。
宋正远正是向往着异托邦的自由,进入、退出,复而进入,并使自己的生命终结于此。
宋留下的保险成为妻子三莲和儿子小宋进入的钥匙——影片正是围绕这把钥匙展开。
我们看到,宋亡故后,他的异性恋家庭在经过异托邦的过程中,走向了母子和解。
这是影片赋予LGBT的希望:成为主流社会的镜子,使异性恋在反照中获得异质性的成长——而不是承认LGBT与他们有平等的权利。
我们姑且不论母子和解的合理性,这里对性少数议题的处理的确是迥异于LGBT电影的一贯思路的。
今天我们已经习惯这样来接受同性恋:“同性爱和异性爱没有差别,爱都一样。
”在这种说辞中,家庭私有制下的性别规训被轻易地抹去了,仿佛性少数不是这种制度的受害者,仍然愿意充当异性恋社会所谓多元性的虚伪注脚,仿佛男性(而不只是gay)和女性(而不只是同妻)不是因为这样才被束缚在性别的刻板印象里,从而衍生出不断重复的压迫和被压迫。
究竟是谁要出柜?
应该“出柜”的不是性少数,而是异性恋。
也许基于这一点,《谁先爱上他的》不畏惧展现同志其实和异性恋面临着资本主义运作的同源压迫,这反而为性少数本身指出了一条强有力的解放道路。
寻求更普遍的人类自由,在解放异性恋男性和异性恋女性的过程中,不断革新自己的身份,要比乞求包容和用婚姻财产制度来捆绑情感关系更接近爱、尊严和骄傲。
也正是在爱的制度上,性少数蕴含着惊人的革命性。
一个家庭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两个父亲和一个母亲呢?
又或者,家庭与家庭之间为什么不能共有财产和亲人?
——想想那笔保险金。
一个真正的“不用抢就拥有一切”的社会,一定是和资本主义社会迥乎不同的。
救救孩子?
跳窗实际上意味着对现实秩序的逃离欲望宋呈希是个好名字。
在影片开始,他努力逃离来自母亲的直接压迫,之后借助保险金和由此而起的争执,宋呈希走进了陌生父亲的过往,并达成与母亲的和解。
他也许意识到,在这场喜剧当中,似乎没有谁是纯粹的“坏人”,不过也没有谁能靠一己之力做一个纯粹的“好人”。
但真正的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
母亲之所以逼迫儿子学习,是因为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并不讲爱。
即便母子达成了和解,等待他们的仍然是挥之不去的压力。
“互不打搅就是最好的祝福。
”母亲的说辞将孩子从那个异托邦推向这个残酷的现实。
的确,面对社会这个难以立刻改变的庞然大物,这对母子除了继续遵守交通规则,又有什么底气作出另类的抉择呢?
巴厘岛和出国留学,前者可以出现在戏剧舞台和父亲写下的歌曲当中,而后者才是现实通关路上能保证顺利晋级的门票。
因而,影片的结尾还是显得中产知识分子气。
要知道,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有一个能留下房产和可观存款的父亲啊。
实际上,三莲和呈希在影片中所展现出的焦虑、困惑和无助,可以说实实在在地来自于台湾社会多年的集体情绪。
曾经的经济辉煌一去不复返,在与东亚其他地区的比拼中渐失竞争力,老龄化少子化问题袭来,收入增长陷入停滞,物价高涨,压力只会有增无减。
2017年,台湾当局强行通过“劳基法”修法,针对劳工群体的允诺从“周休二日”变成了“一例一休”,还砍掉了7天法定假日。
实质上带来的是工时增加和加班费减少。
另一边,民进党当局自2016年开始推行“同性婚姻平权”,一年后采取的方式却是走上层路线——大法官释宪,然而相关提案在公投中屡被否决。
两者真的是无关的吗?
讲一个故事:在那个县城的小宾馆里,我和他经历了短暂的半个小时。
他是修电工,老板盯得紧,午后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
一天从六点开始,七点工作,一直到晚间,没有周末。
他迅速地和我谈他的家庭,他六岁的女儿,(一笔带过他的妻子),然后掏出手机给我看他在网上给女儿准备买的玩具。
沉重的开销和房贷让他喘不过气来,并说多么羡慕我一个人在大城市。
说着,他穿起他那件买来作工作服的脏兮兮的交警队上衣,马上要离开。
他的身体肌肉线条很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说话显得低沉但不自信。
那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他。
所以你看,即便在同志群体内部,仍然存在着不同阶层,并因而拥有不同压力和困难焦点。
同时,社会的不同议题纠缠在一起,它们集合在一个人的身体上,无比真实,无法分割。
对于这些,电影工作者们至今展现得不够,甚至在政治风向的驱使下有意回避。
而《谁先爱上他的》作了一个有效的尝试。
不过对于LGBT,我们至今仍然知之甚少。
因为对于女性的解放,劳动者的解放,所有人的解放和自由,我们仍然知之甚少。
“酷儿解放而不是被同化”
“要酷儿解放,不要彩虹资本主义”
终于可以来说说《谁先爱上他的》,一部让我期待已久的台湾同性题材电影。
前天看完,没有失望。
可以说,这是一部拓宽了华语同志片表达格局,切中这个领域真正痛点的电影。
甚至,它让我想到了《我不是药神》。
两者的相似之处在于,都借了喜剧化的外壳,来讲一个无比沉重的故事,而且这故事触及到了某项严肃的社会问题。
《我不是药神》关于高价药品,而《谁先爱上他的》讲了同妻困境。
巧的是,去年金马奖,这两部电影分别拿到了影帝影后大奖。
看过电影你就会知道,谢盈萱的表演绝对实至名归。
最近一整年,华语电影里再没有哪个女性角色能像她演的同妻刘三莲这样,如此真实,如此饱满。
为什么我要把一部同志片拔高到社会问题片的高度呢?
之前的华语同志片,基本上都是在讲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比如《蓝宇》、《春光乍泄》、《美少年之恋》等等,和整个社会大环境没什么关系。
极少数电影,比如李安的《喜宴》,触及到了中国同性恋者所面对的独特文化传统:我们讲究“孝顺”和“传宗接代”的家族亲缘伦理机制。
可《喜宴》里里外外都是轻喜剧的拍法,对于问题只是轻轻地抬起,轻轻地放下,最后又给了个非常理想化的结局——父母无奈接受了孩子的性取向。
于是所有可能会沉重的内容,全部都跳过去了,甚至都没有出现同妻的形象,因为和男主结婚的女人一开始就知道他的性取向。
可事实是,中国现在至少有一千多万同妻。
她们和丈夫结婚时,并不知道对方是同性恋。
再加上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同妻,那就更多了,根本无法计数。
如此大面积的婚姻悲剧,当然是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
它所波及的范围之广,也许不亚于高价药品问题。
一千万同妻身后,是一千万个家庭,是几千万人的生活状况。
他们生活在日复一日的欺骗和压抑之中,找不到幸福的出口。
《谁先爱上他的》应该是第一部正面表现同妻处境,而且受到广泛关注的华语电影。
前面讲过,虽然题材沉重,但这部电影有一层喜剧的外壳,它讲了一个很容易吸引眼球的故事,概括起来就是:小三和小王之间的撕逼大战。
一边是同妻,叫刘三莲;一边是同妻丈夫的男性情人,叫高裕杰。
在他们俩看来,对方都是抢走自己爱人的第三者。
只不过高裕杰是男的所以要多出一根,于是就从“小三”变成了“小王”。
而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宋正远,在故事的一开始就得癌症死去了,这时他的妻子发现保险金的受益人竟然不是自家母子俩,而是另一个男人,当然就气急败坏地去找那个男人讨说法,誓要夺回保险金。
小三和小王,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一个是嗓门高脾气暴得理不饶人的泼妇,一个是讲话刻薄犀利脸还很臭的基佬,几场吵架戏都精彩极了。
这种不太体面的出场方式当然只是个障眼法,剧情通过不断闪回交待,慢慢就会让你知道,他们俩都是多么可怜可叹的人。
小王,高裕杰,爱上宋正远后没多久就被对方抛弃,因为他要回去做一个所谓的“正常人”,也就是娶妻生子。
于是高裕杰只能眼睁睁在街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另一个女人举行婚礼,从此陷入漫长的思念和煎熬。
十几年后,宋正远得了癌症,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又想做回自己了,于是又去找高裕杰。
高裕杰痴情不减,无怨无悔照顾他,陪伴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小三,刘三莲,和宋正远结婚后就把整副身心都奉献给家庭,结果却接连遭遇晴天霹雳:丈夫坦白自己是个同性恋——丈夫要搬出去和情人住到一起——丈夫得癌症死了——丈夫保险金的受益人是另一个男人。
哪个女人受得了这些?
刘三莲完全崩溃,要去找心理医生开解,她最执着于要弄清的一个问题就是:丈夫到底爱过自己没有。
这段戏是女主角谢盈萱的演技高光时刻,值得逐帧欣赏。
就凭这场戏,金马奖就跑不掉了。
从以上介绍就可以清楚,为什么两个人都会认为对方才是那个第三者。
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都在受着命运的无情捉弄啊。
可是这桩悲剧的源头,暴风中心眼,也就是宋正远,他的心态和处境又是怎样的?
很可惜,被电影模糊化处理了。
因为一开始他就死了嘛,之后也只是出现在一些闪回镜头中,只有几段只言片语。
他为什么要离开高裕杰?
他怎么追求的刘三莲?
他婚后生活怎样?
怎么对待妻子?
怎么对待儿子?
后来怎么决定向刘三莲坦白?
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明确交代,只能靠观众各自脑补。
这是我觉得这部电影最大的一个遗憾。
因为如果要把问题讲清楚,告诉一般观众悲剧究竟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宋正远就必须得到正面表现。
我也理解导演和编剧为什么要这么处理剧情,因为宋正远是有明显道德污点的人,而电影的出发点是要让更多人接纳同性恋,怎么能让一个做错事的同性恋当主角呢?
但这个问题又是无可回避的,任何一个看过电影的观众,都绝不会忽略宋正远的存在。
于是我看到大量网友依然作出类似这样的评价:宋正远是骗婚渣男,死不足惜,让他得癌症死去都是便宜他了。
这样的理解,也不能说有什么错,但还是太浅了。
如果你看完电影依然仅仅只是谴责骗婚渣男让他们去死,那这个电影就很难说推动了什么社会进步。
就好像,如果你看完《我不是药神》,仅仅只是谴责药商谋求暴利抬高价格,那也是太浅了。
说到底,药商赚钱,是出于贪婪;同性恋骗婚,是出于懦弱。
贪婪和懦弱,都是人性中很难根除的弱点。
而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这个社会的大环境,是在催逼助长这个弱点,还是化解压制这个弱点。
人性经不起太严峻的考验。
都是普通人。
是普通人,在高压之下就难免犯错。
正确的做法是,先承认这个错误,再去探讨如何去解除那个高压。
所以我觉得不必太过顾及政治正确。
同志片里的主要角色也可以犯错,重点是说清楚,他为什么会犯错。
中国男同性恋的困境就在于:要么找个女人结婚向父母行孝背负“骗婚渣男”的罪名,要么顶着压力做自己背负“不孝孽子”的罪名,反正不管怎么做都有错。
虽然除此之外还有第三条道路:男同和女同之间的“形式婚姻”,但那也是超高难度的操作,而且还要面对生孩子的问题,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孩子成长,于是第三项罪名“对孩子不负责任”又要戴到头上。
看起来就是无解的人生死结。
绝大多数同性恋最后都选了隐瞒性向结婚生子,这是否说明同性恋都是毫无道德底线的大骗子呢?
可实际上,同性恋和异性恋的整体道德水准并没有区别,勇敢做自己的人在任何一个群体都是极少数。
结婚生子的同性恋,压力在于时刻要伪装演戏;而做自己的同性恋,却要背负周围整个社会的异样眼光。
演戏只要不出差错,还可以苟且偷生安安稳稳活下去,而对于大多数在乎外界眼光的中国人来说,周围只要有一个歧视的眼神,就会让他瞬间失去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我的选择当然是做自己,我也挺瞧不起那些结婚生子的深柜同志的,每次遇到这种,我都忍不住想骂一骂他。
可是要我说出“你该死”这种重话,我又说不出口。
因为我知道他只是懦弱,他罪不至死啊。
就像电影里的宋正远,他是施害者,同时也是受害者,他一辈子都在压抑自己。
骗妻子,也在骗自己。
他对妻子是深怀愧疚的,虽然保险金受益人是高裕杰,但遗产还是留给了妻儿。
电影里有一处细节:宋正远生前看了一半的书,高裕杰一直按原样放在桌面上。
那是一本什么书呢?
仔细看镜头:
《人间失格》,作者是日本的太宰治。
这是一本对人生极其悲观的书,书名的意思是“丧失生而为人的资格”。
那句我们经常看到的“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就是从这本书延伸而出。
太宰治最后自杀身亡。
电影还提到宋正远给儿子写了一封信,但具体内容并没有透露,后来片方把这封信放上了FB:
这些本来可以丰富人物的内容,在电影中都被抹去了或者只是一带而过。
就我所知道的,那些以深柜状态进入婚姻的同志,确实有很多因为愧疚对老婆很好,在外努力赚钱养家,回家后还会承包所有家务。
也有些是自我认同不坚定,甚至有自我憎恨情绪,想要改变自己,天真地觉得只要和女人结婚,时间长了自己就会变正常,可后来发现根本改变不了。
还有的是自己条件比较好,要么长得帅,要么有才华,要么性格温柔,天然地容易吸引女性,被女性追求然后稀里糊涂进入婚姻。
我看过的一个最极端的例子是,同性恋丈夫主动向妻子摊牌要求离婚后,妻子坚决反对,要死守这个婚姻,并承诺可以接受丈夫带男性情人回家,过三人生活,可后来还是战胜不了嫉妒的本性,反反复复在泥潭里无法自拔,痛苦万分。
电影里的故事也有点像最后一种,宋正远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大学老师,而刘三莲是身处社会底层的平凡女人,后来即便知道他是同性恋,还是不忍放手,想表现得更好一点留住他的心。
其实仔细想想,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呢?
这是一个同性恋问题,又不止是一个同性恋问题。
即便夫妻双方都是异性恋,又有多少人的婚姻从一开始是因为爱而结合的?
有多少异性恋也是迫于社会和父母的压力,或是只看桌面上的条件不看内心的感情,胡乱找一个人草草结婚,内心再无波澜?
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文化,都太看重婚姻的价值,又太看轻“爱”在婚姻中的份量。
这才是悲剧的根源吧。
刘三莲和高裕杰的人物塑造,建立在人们对于同性婚姻普遍持支持态度的先决情感倾向上,刘三莲的泼辣和强势实则是为同性感情正名做让步,高裕杰被塑造成一个忠犬王宝钗,让原本和《后来的我们》一样的类出轨事件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反而不用背负传统女性“小三”应该背负的道德审判;这个政治正确好不正确 本文首发于“幕味儿”微信公众号 《谁先爱上他的》由于喜剧向的人物设定,以及题材自身所带的话题性,率先在第20届台北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狂揽最佳长片和影帝影后。
之后便顺理成章地以18年度台湾电影种子选手的身份,进入到一年一度的华语电影竞技场——第55届台北金马影展中,台湾业界对其寄予厚望,都希望它可以在各大奖项上有所斩获。
最后,凭借谢盈萱外放的表演拿下金马影后,这是在被一众大陆影片的围剿中,保留下了台片最后的一点尊严。
作为过去一年台湾电影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当被吊足了胃口的它终于来到大陆观众面前时,并不神秘的面纱也得以揭开。
但是在揭开《谁先爱上他的》的面纱之后,你会发现,这是一部借用了“同妻”题材外壳,却罔顾该主体对象感受的兜售虚假“爱最大”价值观的矫正向电影。
影片用一种不负责任的方式进行着“同性爱情至上”这类空泛的标语式宣传,从而进一步忽略、引导,甚至变相矫正着大众对于“同妻”群体在形式婚姻中受到的真实伤害的态度。
这样一部作品,在票房和口碑双攀升的情境中,是必须引起警惕的。
乘着台湾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政治东风,《谁先爱上他的》为自身招揽了许多的话题红利,这本该引起创作者们更多的整体性思考和细致化体察,但可惜影片在这两点上的完成度都无法令人满意。
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成品,是一个推翻先前剧本、大部分素材从剪辑室垃圾桶里抢救回来、零散拼凑起故事线,并用涂鸦风格和人物旁白进行后期串联补救而成的电影。
这着实是一种不专业,所以最后呈现的效果也让人失望。
这个靠后期剪辑去缝合的故事,最大的矛盾在于,视点选择与所表现主体的不契合。
人物视点的飘移让故事重心像槓杆一样被撬起,悬浮于半空之中,创作者再想架设起一座沟通真实情感的桥梁,就无法顺利达成了。
影片通篇运用儿子宋呈希的视角去审视,父亲死后,母亲刘三莲与父亲的男性情人高裕杰之间爆发的矛盾,跟随着叛逆的青春期男孩的视角,摄影机和故事在刘三莲和高裕杰之间来回摇摆,但并没有将连贯的注意力落到他们身上,这造成了人物情感表现上的断裂。
从相关的访谈中得知,影片的创作灵感,来自导演徐誉庭一位多年后重逢的同学,她给徐誉庭讲述了自己亲眼遇见丈夫与男性偷情的经历。
正是同学在讲述过程中,难以置信丈夫是同性恋,并且激动地拒绝承认自己的悲伤的状态,激发了徐誉庭对“同妻”群体的兴趣,引导她创作了这部影片。
所以影片的重心,本应该是这个妻子刘三莲,本应该可以是一个认真去探索「同妻」境遇的故事,但编剧和导演没有选择怎么做。
创作者们选择了一个折衷的方式,增加所谓「小三」高裕杰的戏份比重,来平衡、冲淡刘三莲身上需要承担的戏剧压力和悲剧性主题,改以一种剑拔弩张的外放形式去完成一种喜剧尝试。
这种化悲为喜的策略是可以接受的,但问题在于,他们最后选择的落地方式和呈现效果没有达到目的。
儿子作为主观视点去看大人的矛盾这种方式,是在弱化矛盾,是在避重就轻,是可以通过他的独白“他是坏人,他应该是坏人,可他为什么不难过”就可以不去呈现对方的真的“难过”,可以通过独白“她又来了,3,2,1”就让角色开始随心所欲地歇斯底里。
面对至亲至爱的死亡并不代表都要失声痛哭与混乱无助,但是不意味着就可以这么简单地处理成,一个儿子眼中“只爱钱”的母亲和一个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当代男版“王宝钗”。
这样不仅丢失掉刘三莲作为灵魂人物的核心吸引力,而且让高裕杰这个角色成为了男式圣母,最后的性情升华在有经验的观众面前显得颇为勉强,因为感情作用力没有给到位。
宋呈希的最大作用是叙事性的,他的离家出走借住高裕杰家成为另外两大主角可以交锋的契机,这是一个缘由,但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全长的故事,之后的重点应该放在刘高二人对这份保险金的不同反应和彼此之间无法相容的对抗。
但影片似乎从一开始就在明确地指向和解,指向越来越和气的重组一家人,嘴上的骂战只是一种表象,是唯一能维持人物矛盾的体现,但是你会发现,影片的人物关系一开场即是最高点,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奔向互相理解而去,根本没有要从中作梗的心思。
影片的重点从探讨这个死去的男人给在世三个亲人造成的混乱,变成了“儿从天降”与“爱屋及乌”的养成游戏。
这依然是一种避重就轻的处理方式。
再者一点,如果影片选择了儿子宋呈希作为主体视点,那应该呈现的是一种相互割据的微妙三角关系,并发展其与父亲宋正远的父子线。
但影片的主体还在让渡,还是母亲和情人,那添加这层儿子的外部视角又使得主体表现不淮确不清晰,这种隔靴搔痒的凝视并没有解决核心问题。
同样,影片对于父子二人之间的故事也处理得漫不经心,没有投放过多的注意力,只通过一句“你爸其实很爱你”和一场父亲病重校门口偷偷探视儿子的戏来表现。
而这场戏,依然也只是一个彩蛋,一个附加在大段落表现同性情人相儒以沫,陪伴你走过生命最后旅程的闪回插曲而已。
全程儿子对父亲的态度极其模糊,他好像对于父亲的同志身份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一点都不困惑,他的注意力全在对抗烦人的老妈和观察这个要抢走他爸保险金的男人身上。
但是按照常理,这个男孩除了对抗母亲和好奇父亲的情人以外,真的就没有一点对于父亲的复杂感受吗。
这一点,对比秘鲁的同志电影《彩塑男孩》,就是一个男孩对于自己父亲同志身份本能的困惑和对抗,进而引发对于自身取向的探索和认证。
这才是符合正常逻辑的处理方式,即使《谁先爱上他的》的落脚点不在父子关系,但必要的人物状态是应该去挖掘和呈现的。
继续探讨角色塑造对于影片气质的影响和导向问题。
刘三莲和高裕杰的人物塑造,建立在人们对于同性婚姻普遍持支持态度的先决情感倾向上,刘三莲的泼辣和强势实则是在为同性感情正名做让步,从而达到宣传“爱最大”这个主题口号的目的。
而高裕杰则被塑造成一个忠犬形象,让原本和《后来的我们》一样的类出轨事件变得顺理成章起来,反而不用背负传统女性“小三”应该背负的道德审判。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致命的导向性问题,通过强化妻子的外在表现来弱化“同妻”群体所受到的伤害和真实的疗癒过程,转而一味高歌男同性恋之间爱情的伟大,这种“政治正确”显得有点不道德。
其实影片最讨巧的地方在于宋正远的死亡,在“死者为大”的华语社区语境之下,我们竟然不能追究丝毫他的过错。
这个故事前史的本质就是一个骗婚的男同性恋在发现自己身患绝症之后反悔,想要与妻子离婚重回同性恋人身边的类出轨事件。
宋正远是造成一切矛盾的根源,他切切实实地摧毁了自己的家庭,并给妻子、儿子和情人造成了痛苦。
但因为他已经死了,影片在闪回中呈现的,依然是,也只能是人们记忆中的关于他的美好的愿景。
因为人们在怀念死者的时候,往往蒙上了一成好人滤镜,何况怀念对象是你至亲至爱的人,你怎么捨得骂他,影片又怎么捨得骂他?
谢盈萱的表演,比如心理咨询室“真的没有一点爱吗”的痛苦诘问,部分地掩盖了刘三莲这个角色的单薄敷衍,但观众依然可以从影片的缝隙中觉察到,刘三莲的歇斯底里其实并不是这个角色所能表现出来的全部,也不应该是全部,影片应该给得更多、更丰满。
作为一个被丈夫欺骗十几年的妻子,在被丈夫告知他是同性恋,他要因为一个男人而离开这个三口之家的时候,刘三莲的反应是对的;当刘三莲背负着强大的道德压力对高裕杰进行报复,告诉阿杰母亲,她的儿子是同性恋的时候,刘三莲的行动也是对的,但除此之外的很多片段,她都仅仅表现得像个典型的拿青春期儿子毫无办法的更年期妇女而已。
刘三莲的歇斯底里和庸俗,不是用来剖析命运施加在她身上的苦难,而只是为了让故事有个衝突。
她发现丈夫死后的保险金不是留给儿子,而是留给了他在外的情人,她的抗争手段,从始至终,毫无展现,最多就是进行了一次最后一定会被和解的告密。
综观整部影片刘三莲的行动,作为一个孩奴,她一步步地陷在为“爷俩儿”的生活提供后勤保障的泥沼里;对于夫妻情感的困惑和自身婚姻失败的不甘,影片只是通过一段和同性恋情穿插在一块的闪回去回溯。
故事行至中后段开始呈现一种没有明确目的的、无以为继的散乱感,因此又通过剪辑加入大段落的同性恋人往事的闪回,给观众速成一种情感积蓄。
这是为之后到来的既定的大和解做淮备工作,但这种推演情感的方式带有着明显的加塞嫌疑,是补救性质的。
最后的矛盾大和解可想而知,是一种强行的我需要故事有个美满结局”的和解,让每个人物在所谓的特殊场域做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仪式,来结束这个在影片中的现实时空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化解的故事。
在现实时空里,刘三莲的“原谅”仅是通过一次伤病、一串风铃和一出逝者百日祭典的戏剧就化解了。
把前史后事交叉剪辑在一起做信息并置处理,不代表这个人物在当下情境就能得到解脱,如果蒙太奇那么有用的话,那我们都愿意活在电影里了。
背叛和质疑不再称其为痛苦,只要一闪回,我马上就能对一切释然。
对于人物的形象塑造,对比智利电影《普通女人》,会发现强势的“同妻”形象其实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真正能形成情感震慑力的可能往往是来自脆弱维持的表面文明和欲盖弥彰的伪善行径。
虽然有人物性格与阶级上的具体差异,但是在对待逝世家人的跨性别情人时,《普通女人》里所展现出的有层级的複杂伤害,首先是带着理性文明的面具登场的。
观众能轻易地从妻子一系列虽然克制的神态语气中,识别出她对于女主人公作为跨性别群体歧视且厌恶的情绪。
这就是用非典型的手法塑造典型形象,创作者所表达的观点依然是具有典型的同情心态的。
反观《谁先爱上他的》,刘三莲和高裕杰的斗嘴则显得小儿科了很多,有为了喜剧桥段和娱乐效果而吵闹之嫌,这种牺牲了部分理性思辨权利的方式,带着一种小孩子过家家的幼稚感。
邱泽塑造的高裕杰比刘三莲就更弱气三分。
创作者把这个角色当成是影片的高光人物来处理,让他背负着最重要的反转使命:从出场的粗俗无礼、生活散漫、事业不顺,到之后通过儿子宋呈希的视角一点点剥开他的内心,表现其对父亲宋正远的深沉的爱,到最后揭示宋正远把保险金留给爱人的真正原因;这本该是个伟光正的标竿式好人形象,但正因为高裕杰太好了,导致这种虚幻感才被放大。
这种被冤枉的“正义好人”的套路,是建立在以伤害和摧毁为前提的基础上的,是建立在被极力削弱的受害者处境的基础上的。
设想一下,如果高裕杰的角色置换成一个女性,无论多年前她是否率先与宋正远相恋,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是否情比金坚,宋正远和高裕杰在多年后重燃爱火的行为,一定是会被定性为出轨事件的,是要接受道德审判的。
但现在由于人们在倡导、提倡同性之爱的平等,酷儿电影中的同性爱情成了最大的正义,所以影片里这样的性别设置反而削弱了主人公婚内出轨事实的道德审判感,这是一件吊诡且讽刺的事。
每一部酷儿电影诞生其背后的故事都充斥着或多或少的苦难,每一部酷儿电影所背负的社会责任和政治使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不代表可以允许创作者在创作过程中为了某种主义、某种观点,而强行传递伪善的价值观信息,调换人物本身的正负能量磁场。
这,并不是能让酷儿题材电影进步,能让同性婚姻平权化更快到来的方式,正视并重新评估在形式婚姻中不同个体受到的影响,才是《谁先爱上他的》这样的酷儿电影子题材应有的社会担当。
不能因为创作者要将这个题材处理成喜剧形式,就削弱对抗,就避重就轻,就开始进行注意力的飘移,这是创作大方向上的整体把握。
不能因为这是一个带有娱乐商业性质的酷儿题材电影,就为了更加亲民的合家欢目的而强行让故事圆满,更何况圆满的手段如此笨拙。
在这个世界酷儿电影已经发展到突破个体困惑,不局限于个体性向探索,不仅立足于单一社会平权诉求的新兴酷儿电影时代,酷儿题材电影的主题和类型呈现出细緻的分流状态,同志爱情已经不再是影片中唯一的呈现主题,酷儿元素也常被当作一种辅助性标籤夹杂在各种不同类型的电影中,去探讨不同层面的社会问题,这种酷儿电影平常化、去特殊性的尝试才是真正有益的发展方向。
一年一度的台北同志骄傲大游行就在这周刚刚结束,与往年一样,这个犹如宝岛心藏的城市处处飞扬着多彩与欢呼。
而与往年不同的,是此刻飘扬着彩虹旗的这片土壤,已经成为了东亚诸国之中,首个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的地区,自2017年以来,这座宝岛,就成了亚洲LGBTQ人群口中称道的福地。
我们在为这次平权的大举动欣慰的同时,又不得不考虑,将去面对的更多的问题。
在一个以中华文明为依托的华人世界里,同志平权真的只是婚姻合法这么简单吗?
我们如何面对诸多华人传统思想作祟下带来的社会问题呢?
台湾同志大游行这部《谁先爱上他的》,便是展现了一个华人社会普遍存在而且异常敏感的、且是LGBTQ群体会出现的问题。
它的母题放在所有华人地区都显得难能可贵,因为这是一个东方社会极为敏感、在东方社会能够发出不一样光彩的故事。
看罢让人不禁感慨,台湾电影对于现实社会问题的关注,真的是华语电影界中最值得称道的。
在即将到来的第55届金马奖中,这部《谁先爱上他的》更是提名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在内的八项大奖,成为了今年金马奖台湾军团的领军人物。
《谁先爱上他的》影片以儿子的视角,围绕他生活中的三个大人展开:妈妈刘三莲(谢盈萱饰)、爸爸宋正远(陈如山饰)、还有一个叫高裕杰的男人(邱泽饰)。
爸爸宋正远刚刚因为癌症去世,令本应顺理成章拿到保险金的刘三莲惊讶和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了,保险金的受益人写的竟是一个跟母子没有半点关系的男人。
瞬间炸毛的刘三莲开始了她日日上门要钱的日子,其实在宋正远去世前,刘三莲就已经知道这个叫高裕杰的男人是自己亡夫的情人,她自己就这样当了多年的“同妻”。
而此刻正值叛逆期的儿子,不但不跟刘三莲一条战线、讨要保险金,还跑到了高裕杰家里,跟这个戏称自己是“小王”的男人一同生活起来...就在几个人为了金钱和感情互相撕扯的过程中,三个大人间扯不清理还乱的故事慢慢清晰,上演了一场到底“谁先爱上他”和“他先爱上谁”的博弈。
影片的三个主人公,是同志文化碰撞到华人社会所催生出的三个面向,极具特色。
丈夫宋正远:恨比较容易康复宋正远是所有问题出现的“始作俑者”,他喜欢男人,却又因屈服社会世俗和传统思想的淫威,选择了结婚生子,他的心里深爱着自己的男友,可又愧对家庭。
他这辈子是不幸的,因为他始终遵循着人们口中那条“正确”的轨道,压抑地生活着,直到癌症确诊后,才决定做自己,去享受生命最后所剩无几的日子;可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有一个无比深爱他的男友,陪他走完了他人生最后的时光。
丈夫宋正远(右)宋正远就是我们口中所谓的“同妻”制造者,在当今社会大有人在,他代表着那些不得不向社会舆论和传统思想低头的同性恋人群。
他有没有真正爱过妻子,我们不得而知,电影没有去评判他,而是用一种平和的方式将他塑造成一个善良的人。
特别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选择对儿子保留一切,只是在校门外远远的看看儿子,因为在他看来,不把一切告诉儿子,让儿子恨自己,要远远比爱好得多,在他看来,恨比较容易被治愈。
“小王”高裕杰:爱才更容易(康复)与宋志远不同,高裕杰认为爱更容易康复。
因为他是一个始终用力爱、并渴望爱的人,直到爱人离开,他都一直相信爱。
电影中这个热爱舞台剧并不顾一切完成演出的男人,更像一个思想单纯的大男孩,他可以为爱痴狂,又会在尖锐的问题面前变得无比担当。
他活得直率,可以在刘三莲叫他“不要脸的臭小三”时,不屑的笑称自己下面“多一根”,应该被叫做“小王”;他活得深情,在被男友抛下时,默默远观男友跟女人结婚,可又在男友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倾尽全力的照顾与支持。
高裕杰代表着社会里那些敢爱敢恨的同志,他们只是默默的爱着,坚持着自己。
不得不承认,电影把这个人物塑造得过于美好,可是谁也不能否认,只有坚持爱并努力爱,同志之间的爱才会被社会逐渐接受。
邱泽带来了电影中多次高光时刻说到这里,我要点名表扬一下高裕杰的饰演者邱泽,这个偶像剧出身的演员,在几乎被人遗忘的时候,为我们奉上了他演艺生涯的高光时刻。
在这部电影里,由他诠释的高裕杰,可以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人物在不同时期性格上的变化,并在不同的情境下看到他情绪的起伏。
上一分钟他还是吵架不输人的浪荡小子,下一秒他就化身在爱人面前充满甜腻和温顺的“小绵羊”。
跟着电影的蒙太奇,邱泽眼神里闪烁着面对爱人时灵动的光,这是这部电影最让人感动的事情。
“小三”刘三莲:我只有一个小问题,都是假的吗?
刘三莲,我们口中的“同妻”,她甚至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小三”,插足了一对男人的爱情。
她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东方式妻子和妈妈,她为家庭可以不顾一切的妥协,被传统思想裹挟,被社会舆论绑架,明知丈夫不爱自己,可为了维系家庭,还是央求丈夫留下。
她用自己的方式(或者说极具东方特色的方式)爱着儿子,努力为孩子创造未来,她的爱极具侵略性,为了儿子,她开始向“小王”靠拢,因为不愿意回家的儿子住在“小王”家,她就不辞辛苦的每天做饭送给儿子,并把自己最厌恶的“小王”的家打扫地干干净净,只为让儿子能休息得好。
提名金马奖最佳女主演的的谢盈萱,饰演妻子刘三莲可她心里始终不服,她的付出最终换来的难道真的是一场空?
在几近奔溃的边缘,她哭着追问心理医生: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吗?
刘三莲值得同情,可又让人无奈,毕竟“同妻”这件事情是同志爱情向社会低头才产生的,这也成了这部电影向我们提出的最大的一个挑战。
毕竟只有背负5000年文化背景的传统大中华地区,才会让“同妻”这个概念看起来,比任何其他国家都更刺眼。
“小三”和“小王”的“战争”电影就是借三个人物,为我们呈现着一个纠结、讽刺、尖锐的故事。
可电影又无比温和,它特意从孩子的视角出发,穿插孩童充满情绪化的涂鸦,为我们呈现了一场轻喜剧。
虽然电影的故事很现实、也很残酷,可电影没有刻意将谁塑造成坏人,也没有强调谁是受害者。
它把家庭、爱情、伦理与金钱这些表象的东西纠缠在一起,让发自人心底的善意和良知,去触动我们。
也许,到底谁先爱上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始终不会放弃那颗渴望爱与被爱的、滚烫的心。
又也许,到底他先爱上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最终在社会和舆论的淫威下,能够找到一份相对的和谐。
电影最终采取了一种“妥协”的方式,为我们今天社会里的同类问题画了一个充满希望、又未完待续的省略号。
每个人都走上了“一团和气”的大结局,这也许也是这个故事最好的收尾。
当“小王”的妈妈手捧鲜花与他拥抱的时候,是妈妈接受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也象征着这个社会终究会接纳同志那一刻。
“小三”最终吃起了自己极力阻止儿子吃的回锅油煎炸的鸡排,并跟儿子在台北街头有说有笑,这是一份最终的理解和宽容。
“不要互相打扰,就是最好的祝福”他们最终都回到了那份平静又互不打扰的的生活,就像刘三莲说的“不要互相打扰,就是最好的祝福”,也许,在华人LGBTQ人群还在为自己权益不断发声的今天,这种互不打扰又互相理解的生活是如今我们能看到最好的局面,又也许,“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的日子,终有一天会来到吧。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不散”
《谁先爱上他的》是今年台北电影最大的黑马,总投资3500万台币,不到800万人民币,上半年在台北电影节上获5项大奖,又获11月金马奖8项提名,仅次于张艺谋的《影》。
在今年获金马奖提名的台湾电影中,唯有它入围了最佳剧情长片,被看作台湾电影最后的防线。
剧组全台湾班底,其中不乏初入电影圈的新秀。
导演徐誉庭之前是台湾金牌编剧,《谁先爱上他的》是她的大荧幕导演处女作,原本悲情的“同妻”题材,被拍得轻松有趣、笑料百出。
“我们花100分钟讲了一个故事,其实讲的是原谅: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原谅,但是从那一天开始,你变得比之前更加快乐了。
”自述 徐誉庭 编辑 石鸣
有个女人,在丈夫去世后去办理保险金,这时才发现原来保险金的受益人不知何时,已经从她的儿子改成了另一个陌生男人。
于是她就带着她的儿子去找这个男人,讨还保险金。
《谁先爱上他的》的剧情,就从这里展开。
片子里有3个重要的角色,都是围绕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和他的男友。
妻子气势汹汹地带着儿子打上门去。
她觉得,我们是孤儿寡母,你还这样对待我们。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老公是同志,这个陌生男人就是老公的情人,但她努力在儿子面前掩盖这个真相。
这个儿子正处于叛逆的青春期。
他其实也猜出爸爸妈妈之间有问题,爸爸不在了,他更讨厌妈妈对自己的唠叨和管教。
所以被妈妈带到爸爸情人那边之后,他甚至不愿意回家,要跟这个男人住在一起。
整个故事借由这个小孩子的视角,穿针引线去铺成。
可想而知,爸爸是同性恋的事实,对于一个14岁小孩造成的压力。
他似乎懂得情感是什么,又有太多不懂,所以我安排他在片中不断地用旁白问问题。
到底谁先爱上谁?
什么是爱呢?
该不该爱呢?
谁是对的,谁是错的,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我想拍这样一部电影,源于一个真实的人生故事。
我有一个中学同学,她非常漂亮,是我们的班花,领导能力也强,担任我们的班长,是我少年景仰的对象。
毕业多年以后,有一天重逢,她坚持晚上住我家,她要告诉我一件事情:她亲眼看到她的老公偷情,而偷情的对象是一个男的。
我觉得这个故事本身已经够惊人了。
可是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她在跟我叙说这个故事的时候的状态。
她格外地、用力地澄清她自己:我一点都不难过,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她那么激动,拒绝承认自己的哀伤。
这个状态烙印在我的心里。
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很想成就这么一个角色,一个看不出伤痕的悲剧角色。
编剧吕莳媛,是金钟奖得的比我还多的一位才女。
我把故事说给她听,三四个月后我就收到了剧本。
我以为我会收到一个从头哭到尾的剧本,结果从第一个字笑到最后一个字。
吕莳媛极擅长用喜剧包装一个深刻的议题。
整个电影切入故事的角度,反讽又轻松。
就是想让观众不要带着包袱,不要像一般同性恋题材的电影那样,痛苦又挣扎,大家都陷在一个泥泞里面。
儿子和妈妈斗嘴,妻子和丈夫的男朋友像两个情敌一样剑拔弩张,这些都增加了喜剧色彩。
但并不是闹剧。
其实这就是我们的日常生活。
我用非常写实的手法来拍这个戏。
我一直跟邱泽(饰演男主角阿杰)和谢盈萱(饰演女主角刘三莲)讲,不要演,不要演,不要有表情。
这是邱泽第一次拍电影,没想到演了个同性恋。
演这个戏,对他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一个过程。
他在戏中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可说是脱胎换骨。
我从前其实对邱泽并不感兴趣。
他给我的印象,就是演惯偶像剧的高富帅,有气质、天秤座、注重优雅。
我第一次见到邱泽的时候,他正陷于情绪低谷。
那一年,他双入围金钟奖,单元剧和连续剧都有提名,大家都觉得他一定会拿一个奖,却没有想到都落空了。
他的经纪人找我们吃饭,想让前辈们和邱泽聊一聊。
那天我们到了之后,我就看到一个“飘撇”的男子:穿一件发亮的缎面夹克,上面是电绣的龙凤,脚上是双夹脚拖鞋,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飘撇”是台语,意思是风流倜傥,野野的,有点像小流氓,和我从荧幕里认识的邱泽完全不一样。
那一天,我看到一个私下的、真实的邱泽,像一抹活生生的红色,从我面前飘过。
我决定用邱泽当这个电影的男主角阿杰。
这个角色的底色就是红色。
我热爱这种颜色,红色对我而言代表着坦荡、泼辣、做自己。
这也是片中人面临的主要困境:该如何面对自己、接受自己、成为自己。
导演徐誉庭我之前一直做电视剧,这是我第一次做电影。
当时大家都掌声鼓励,没有人跟我说实话,原来做电影这么苦。
《谁先爱上他的》拍了38天杀青,我以为整个工作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苦日子才刚开始。
后期从2017年9月剪到2018年4月,我们对外宣称剪了4个版本,其实40个版本都不止。
第一版剪完之后,我们请专业人士来帮我们把关——李烈、叶如芬、易智言、高炳权等等。
结果每个人看完出来都摇头叹气。
大家吞吞吐吐,闪躲我们的目光:你们这个真的要拿到院线去上映吗?
恐怕会有很大的问题。
我尤其记得,邱泽看完初剪之后的表情。
他努力地想要笑一笑,但是那个嘴角就是上不去。
最后挣扎半天,只说了一句话:我有事先走了。
我知道他非常非常失望。
因为他十分看重这个戏,用心呈现。
为了这个戏4次落发,最后几乎剃成了一个小光头。
后来他才跟我坦白,说当时失望透了,甚至都提不起精神去面对下一个工作。
好几个前辈建议说,你们预算还有没有剩?
如果有剩的话,哪里哪里要重拍,或者再追加预算。
但是我这个电影所有的投资方,都不是财团,而是我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
每个人200万、200万台币集结起来,有的甚至是养老金拿出来。
我没有办法跟他们说,我拍烂了,你们再拿点钱出来,让我重拍吧。
当时只好马不停蹄地剪第二个、第三个版本。
第二次点映,我们找了20位台湾的普通观众,请他们看完之后给我们500到800字的意见。
结果每个人都给我们写了1500字以上,骂我们。
如果说前辈老师们给我的意见还没有让我那么痛苦,这些观众的意见是真的打击到了我。
我记得那一天我坐在院子里,一边在手机上翻着观众意见,一边抽一根烟。
工作室的同事可能感觉到了我的悲伤,出来陪我坐着。
我问他们,我们现在这部电影,你们愿意出去跟别人推荐说,这是我们工作室的电影吗?
那两位同事大概沉默了2秒钟没有回答,我就崩溃了。
我决定卖自己的房子,把所有的投资款赔给我的亲朋好友。
然后把这个片子钉到冰箱里面,或者藏到保险柜里面,永远不要被大家看到,忘了这件事。
可是卖房子也不能解决的一个问题是,2017年的夏天,我一整个团队的付出。
他们陪着我流汗流泪,他们对我的期待,对这个片子的期待,我卖房子也还不起。
所以我决定面对。
我把其他人统统赶回家,自己一个人,每天抄心经,喝威士忌,流着泪画很多表格,写很多笔记,思考该怎么办。
其实我的出身是剧场。
最早是在屏风表演班,跟着李国修老师学编导。
后来做了编剧,讲故事一直是我的长项。
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被“拍电影”这个概念吓到了,觉得电影神圣不可亵渎。
所以剪辑的时候一直在视觉上找:这个机位这样过来比较美,那个镜头那样比较炫。
我忘记一个初衷跟本质:当时我们邀请来的所有合作伙伴,都是被这个剧本感动,被故事里的主角感动。
我们拍电影,到底是为了致敬它的神圣,还是想要说一个好听的故事?
我豁然开朗。
把整个电影的逻辑全部推倒重来,以故事本身和演员的表演为主。
那些演员表演最精彩的镜头,本来因为画面构图不够美,已经进了垃圾桶,又全部被我拣回来。
观众现在看到的电影版本,有60%都是曾经进过垃圾桶的淘汰镜头。
它们在画面构图上,往往都有一些技术性的瑕疵。
我们后期辅以动画效果,弥补这些瑕疵,也增添一些幽默。
最后,我们很荣幸地获得了台北电影节5项大奖,和金马奖的8项提名。
我们决定要做同妻这个题材的时候,有朋友送了我一堆资料。
我第一次了解到,原来有这么多这样不幸的女人。
大陆的调查数据说有1600万同妻。
台湾没有调查统计,但是总人口对比来算的话,我相信也有非常非常多的妻子是这样的状态。
我有一个同性恋朋友,他和片子里已经过世的男主人宋正远很像:独子,家世很好,爸爸妈妈都需要一场很重大的婚礼,都需要孙子可以抱,所以他后来就真的结婚了。
结婚后具体发生什么事我不晓得,但是他们很快地离婚,妻子拒绝以后再见面。
还有一次,那时我还在屏风表演班排戏,一个朋友迟到,来了之后跟我们抱歉,说是因为处理一个家庭难题。
原来是他的一个朋友过生日,太太帮他办了一个生日party。
结果先生在吹蜡烛的时候说,既然要许愿,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做自己,所以我要跟大家说,我是同性恋。
所以这样背景的人,屡见不鲜。
他们曾经因为时代的保守,压抑住自己,或者他根本不肯承认自己,做了一些会伤害别人的选择。
可是到某一个时间点上,突然决定,不再欺骗下去。
本来我觉得那位先生对太太实在太残忍了,在那种场合。
可是后来又觉得,那位先生也有其道理:他逼着太太去恨他,这样她才不得不接受现实,不再浪费青春继续等他,不至于像影片里的刘三莲一样说,我们去看医生,把你变成正常人。
所以我觉得,有时候,对爱情残忍一点的人,比拖泥带水的人厚道。
我晚一辈的同性恋朋友里面,有很多就终身不婚了。
他们父母家人在知道真相以后,即使哀伤心痛,最后也还是接受了,甚至都鼓励他们把伴侣带回家。
但是这样的父母通常都比较年轻,我觉得年轻一代人真的有差别。
影片中,刘三莲最后进行了报复。
她去向老公情人的母亲告密,揭穿了他的身份。
我很理解她。
你觉得自己被骗了,被一段你以为真挚得不得了的爱情骗了。
你失去了丈夫的爱,甚至可能你的丈夫根本没有爱过你,你还将失去你的儿子。
你再也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了。
片子最后那场戏,刘三莲问:这么多年来,都是假的吗?
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她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我心里有一个答案,是肯定的答案。
因为我特别想保护她:是的,你曾经被爱过,只是这个人对爱情的需求,不是一个妻子。
拍那几场戏的时候,我自己很震撼。
我对谢盈萱说,请你替全天下的刘三莲翻案吧。
她并不是一个唠叨可笑的丑角,她所期待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只要被爱过,就可以满足。
我自己身为女人,我一直觉得,女人在爱这件事情上比男人伟大,包容力大很多。
我们花了100分钟讲了一个故事。
讲完之后,我特别有一种原谅的冲动,原谅那些伤害你的人,原谅那些你讨厌和痛恨的人。
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原谅。
但是从那一天开始,你发现你比以前更加快乐了。
放过对手,其实也是放过自己。
D / 一方面在单人叙述中营造真实感与亲密性,一方面又试图在三人回忆的交错叠化中呼唤某种共同的情感,最终却让我陷入一种视角的错乱与心理交融的乏力中,无法捕捉到充实连贯的人物。仿佛围绕中心点旋转的三角陷入无法交汇亦无法分离的缠斗,在强戏剧性设定中这种隔离的焦虑并没有被转化为一种美学,而只是鱼贯而出且无法融洽的症候。
邱泽这一对同性恋人演得很不错,比较不能受女主咆哮式的表演,作为同妻,在如何选择的原谅这个转折上的情感处理得很弱。
所有的提色亮点都在女主角身上,其他部分平庸无聊。邱泽能提一个已是占了大便宜。导演甚至省略了最有价值的双方和解的互动细节,真是不明白怎么想的。最多是切入议题追紧了实效性的少数派平权。
谁先爱上他的怎么就把恶心人的骗婚gay拍成了不被世俗所理解的LGBT唯美爱情故事呢
之前看过一篇报道说,中国大陆至少有1600万的同妻,但稍微关心这个议题的朋友应该都清楚,这是一个非常保守的数字,事实上进入异性婚姻的同志数不胜数,说句难听的话,同妻不可怜,是这些同志更可恨。希望同志不要进入异性婚姻,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宋正选一个“回归正常人”,毁了阿杰,毁了妻儿。不爱你马你为啥娶妻生子?!!!
对一个演员从反感到好感只需要一部作品,邱泽演技是彻底开窍了很灵。孩子的视角让很多问题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至于太过压抑沉重。另外谢盈萱菜市场说出真相后浑身僵直那场戏太真实了。本片告诉我们骗婚可能会有两个好人真心爱你,但借着爱肆意伤害身边人还是要小心英年早逝。
彼此不打扰便是最好的祝福。
三莲要疯狂地讨要保险金是因为除了保险金她不知道还能讨要什么
“我只有一个小问题,都是假的吗?”
宋正远真划算啊,有正常的妻子和小孩,还有为他赴汤蹈火的小王,全剧最自私,死鬼王八蛋
设定在没太垮台。但是演得不好。台词不好。很predictable,歌不好听。偷懒的地方在于细节少,人物也很浅显一眼到底。尤其不喜欢妈妈的设定,再说就是用心险恶为了那些廉价的戏剧冲突。腿整个打断了不可能再去演出的。小孩视角有便宜,但写得没什么意思。宋教授也就那样吧,pua大师。
太过工整以至于有蹭热点的嫌疑。平庸。
莫名其妙
剧本探讨的角度挺好的,饰演三莲的演员演得太赞了。
一万年是什么?不是只争朝夕,不是一个期限。当有一个人跟你说,他想当正常人,然后离开你,从那一天开始之后的每一天,就是一万年。
全电影唯一的坏人死掉了。
巨型催泪弹,在剧本和摄影非常通俗剧的情况下依靠强大的剪辑将内部情感和故事打通,佐以邱泽和谢盈萱动人的表演将电影轻松挽救过来,几个高光时刻都是依靠剪辑来将情绪递进到更高一层的位置,既虐心又好哭。邱泽输给徐峥是最可笑的事情,这个人物几乎是本片的核心,金马宁愿将影后给表演风格更外放但难度并不太高的谢盈萱也不愿意把影帝给表演松弛有度的邱泽真是让人无法接受,更别提这有可能是邱泽离影帝最近的一次机会了。
骗婚有理,真爱无敌。一切都太舞台剧了,对白、转场、表演……导演不考虑舞台剧和电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形式,观众观感也会不同。其他人都在用舞台剧夸张的表演方式,而邱泽却好像没吃透角色懵懂地演戏。主创人太自我陶醉了。
评论区一堆圣母,什么填补了东方空白,什么万幸东方还有还有人拍这个题材还拍的这么好,,我看到的是一个女的被人当做工具掩饰自己的无能(和现在的渣男有什么区别?)最后还要感恩宽容理解?现在网上风气搞的好像就是理解支持同性恋就是政治正确,不然你就是不尊重他们不紧跟时代没有同情心,可是我就是受不了同性恋难道非要我去接受啦?非要强迫别人接受所谓的自己的正确的价值观,也不见得这个群体有多值得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