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一部被认为极有可能成为「炮灰」的电视剧悄然播出,也许所有人都认为这部剧播出后一定没啥大反响,没承想居然在一众婆媳剧中杀了出来,成为那年的现象级作品。
现在是二零一六年,距离那部剧播出已经足足十年,这十年里对这部剧的讨论始终没有停息,今年更是各大网站纷纷推出十周年纪念文章,这样的现象级,在军旅题材电视剧中,只此一家。
《士兵突击》。
但可能很多观众已经忘记,就在《士兵突击》播出两年后,由其原班人马共同打造的另一部战争剧开始筹备,到了二零零九年,那部被寄予厚望的电视剧反而在开播后毁誉参半,最后惨淡收场,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再在大众面前出现。
只是在一些剧迷心中,这部剧无论是精湛的表演,还是生动的人物,亦或是深刻的思想,都超越了《士兵突击》,成为他们心中的「NO.1」。
这部剧不受大家关注是有其本身原因的,但随着时间流逝,大浪淘沙,这部剧必然会回到它该有的位置上,成为战争剧史上移不开的一座丰碑。
《我的团长我的团》。
一 从兰晓龙躺在墓碑旁的那个下午说起《我的团长我的团》是灵魂不是主演段奕宏、张译、张国强,也不是拍出过《激情燃烧的岁月》和《士兵突击》的导演康洪雷,而是那个没有跟组宣传,写完剧后生了一场大病的编剧,兰晓龙。
兰晓龙,一九七三年生于湖南邵阳,后来与兰晓龙合作过《生死线》的孔笙导演说过:「我接触过两个湖南编剧,一个是兰晓龙,一个是刘和平,湖南人身上敢闯、敢担、敢干的特点,在他俩身上都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孔笙导演说的这两位编剧是国产电视剧编剧中的两尊大神,每一尊出山都会引起巨大关注,而他们的共同点也极多,比如文化底蕴深厚。
刘和平是国内写历史剧的好手,文化底蕴自不必说;兰晓龙却不是传统意义上「好学生」,毕业于中戏的他,并非打小就立志进军影视、写出好的作品,而是像极了《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的那些小人物,误打误撞、无可奈何地选择了这条路。
这是一个特别实诚的人,在接受访谈时他对此直言不讳:「谁会主动去漂呢?
因为考不上学呗,我成绩差得要命,因为艺术类院校相对来说文化分数线要低,按正经录取我是绝对考不上的,我高中拿到毕业证我们老师都非常欣慰的。
」
兰晓龙的母亲是医科学校老师,因为成绩不好,他本来给自己选好的路就是平平安安地在母亲学校门诊部抓药过一辈子,但母亲学校的图书馆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自己不知道,在过去十多年里,觉得并没有看过什么书的他,却因为把图书馆里的书都看完了而成了周围人里阅读量最大的,郭沫若、老舍、曹禺、莎士比亚、尤金·奥尼尔等,这些剧作家的书他如数家珍,正是这段阅读经历让他肚子里的墨水越来越多,从后来的《士兵突击》把《我的团长我的团》和《生死线》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兰晓龙对文字的敏锐度极高、极准,这和童年时代受到的潜移默化的熏陶是分不开的。
正因如此,这个丝毫不隐瞒自己过去的实诚人兰晓龙一路走来,先是在业内口碑慢慢提高,再是《士兵突击》一举突击,进入公众视野。
兰晓龙的直言不讳处处可见,在一次接受新京报访谈中,当主持人问到他对康洪雷导演的其它电视剧看法时,他直接对主持人说自己没有看过:「我了解他人就好了,为什么要了解他以前的作品?
我又不给他投资。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想我和老康做戏的原动力都是我们觉得很多东西是值得敬重的,我们想告诉别人这些东西确实是值得敬重的。
」 敬重,就是这样的敬重,诞生了无与伦比的《我的团长我的团》。
《士兵突击》成功后,大家都期待着看到原班人马再度合作,这是二零零七年,兰晓龙和康洪雷来到了一个地方,松山。
这是一座叫做松山的山,一座位处勐腊乡的松山,一座架在滇缅边境的松山。
在松山上,兰晓龙发现了一座墓碑。
一座两平方米的墓碑,什么都没有。
兰晓龙说,他在想这里究竟埋了谁呢?
于是上前一看,然后整个人都傻掉了,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座墓碑没有名字,墓碑下埋了八千人;因为这座山叫松山,是中国远征军里松山战役的遗址。
松山战役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松山血战」,在这里日军伤亡1250人,国军伤亡7763人,极其惨烈。
这时兰晓龙找了一个树丛,直接往后一趟,双手紧扣,闭着眼睛,周遭特别安静,只有康洪雷以烟代香坐在墓碑旁看着他。
而兰晓龙在沉思……不,不是沉思,后来兰晓龙自己说,他也不知道那时他在想什么,非常混乱、非常复杂的情绪,根本无法用一两个词来概括。
就在那一刻,兰晓龙知道自己要写一个什么样的剧本了,他希望写出来的剧可以让观众看完后,有他在树丛中躺下闭目时脑子里那糟糕的感受。
于是,《我的团长我的团》诞生了。
二 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按照一般的说法,这样一部拍中国远征军的电视剧,是「致敬远征军老兵」,给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士告慰的,但口直心快的兰晓龙直接否定了这一说法,他说自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灵魂,这部戏是他写给活着的人看的关于死者的戏。
因为是写给活人看的关于死者的戏,那么就必然会有一个问题:给活人看死者的什么?
是死者的生平吗?
是死者的生活吗?
兰晓龙想到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死者值得我们敬重的东西,对生命的爱。
是死亡、是生活、是爱情,也是兰晓龙在这部戏里最初的主题。
因此,这部戏里的人是假的,是虚构的,地方是假的,是虚构的,战争是假的,是虚构的,它以历史上远征军中最惨烈的松山战役为原型,步入了另一个时空。
当不同于戏说,撕开这一层层皮,我们会发现,这些人物的情感是真实的,这个时代的精神是真实的,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真实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只要你用心体会,你就能感觉到兰晓龙那个下午的感受,你就能知道事情本来该有的样子是什么样。
这话是剧中男主龙文章(段奕宏饰)说的:「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这句话正是全剧的剧眼。
那么怎样才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呢?
这是一部抗战剧,早在二零零五年,就有一部叫做《亮剑》的抗战剧横空出世,李幼斌饰演的主角李云龙和张光北饰演的配角楚云飞贡献了极为精彩的表现,这部剧也迅速吸引了大量的爱好者。
《我的团长我的团》同样是制作精良的抗战剧,这部剧播出后自然会同《亮剑》相比较,许多年来这两部剧的剧迷之间的争论始终不休,其实这并没有意义,本质上《亮剑》是抗战剧,而《我的团长我的团》却只是穿了抗战剧的外衣。
《我的团长我的团》的命题就好比是兰晓龙在那个下午脑子里的所思所想,非常杂乱,非常复杂,难以「一以贯之」。
它的第一层命题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虽然这部剧本质上不一定是抗战剧,但它被置放在抗战剧的外壳下,在那样一个山河沦陷、国破家亡的时代,「中国会不会亡」、「中国何去何从」的忧虑贯穿在每一个有志青年的想法中,每个人都在努力去找到一条好的道路,找到该有的方向。
本剧主角龙文章有一出「报菜名」的戏,不同于相声里的溜口,也不同于其它文学作品里的显摆,这出戏经由旁白解释后,显得异常沉重,相信每个看完的观众都喘不过气,再提不起戏谑的心。
他是这么「报菜名」的:「我去过的那些地方,我们没了的地方。
北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南京的干丝烧卖。
还有销金的秦淮风月,上海的润饼蚵仔煎,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天津麻花狗不理,广州艇仔粥和肠粉,旅顺口的咸鱼饼子和炮台,东北地三鲜、狗肉汤、酸菜白肉炖粉条,苦哈哈找活路的老林子,火宫殿的鸭血汤,还有臭豆腐和已经打成粉了的长沙城。
」 他还说:「没涵养不用亲眼看见半个中国都没了才开始发急和心痛,不用等到中国人都死光了才开始心痛和发急。
好大的河山,好些地方我也没去过,但是去没去过铁骊、扶余、呼伦池、海拉尔河、贝尔池、长白山、大兴安、小兴安、营口、安东、老哈河、承德、郭家屯、万全、滦河、白河、桑乾河、北平天津、济苑、绥归、镇头包、历城、道口、阳曲、开封、郾城……我是个瞎着急的人,我瞎着急。
三两字就是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场大败和天文数字的人命,南阳、襄阳、赊旗店、长台关、正阳关、颖水、汝水、巢湖洪泽湖、镇江、南京、怀宁……上海、淮阴、苏州、杭州、黄埔江、太湖、南通……屯溪、六安、九江、武昌、汉口、修水、宜昌……」
旁白则是这么说的:「他说得很纷乱,就像他走过的路一样纷乱。
这些丢失了和惨败过的地方,三两字一个的地名,他数了足足三十分钟,然后很谦虚地告诉我们,不到十分之一,记性有限。
」
直瞪眼的花花世界,好大的河山,全没了。
国土已经沦丧到这个地步了,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这是唤起观众爱国心的命题,但它也不过只是本剧第一层命题。
它的第二层命题是鲁迅式的思考。
剧中除了主角龙文章外,还有形形色色的溃兵,这些溃兵被龙文章组建成了炮灰团,第一层命题里说的是「每一个有志青年」,可这些溃兵早就麻木了,他们面对时代的无力感,放下了武器,窝在小镇上不愿移身。
于是龙文章说,英国鬼死于狭隘和傲慢,中国鬼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
剧里有一个学生,他在找到龙文章时说了这样一段话:「……你只说打仗,你们军人就只说打仗。
可我说的是问题,问题!
问题不是日军入侵带进来的,它本来就在这。
有问题,就是事情出错啦。
错啦你知道吗?
就是不对。
不对就要改……我居然要看书才知道,原来我不信过的好多东西都是真的,原来我们以前真的那么辉煌,开阔,骄傲,无畏,不拘一格,包容世界。
」
这段话看似很空,却直指问题核心,这个国家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要怎么改?
打赢再多的仗都没用,因为问题还在。
这也是姜文在《鬼子来了》里的命题,(心里的)鬼子真的走了吗?
第三层则脱离了抗战背景,走到了母命题:个人的存在意义。
主角龙文章,他本是一个招魂师,看到大好河山沦陷毅然当了兵,可他发现全然不是这回事,不是每个兵都有报国热情,于是他看到一个又一个人的死去。
然后有人问他,你没学过打仗为什么会打?
他答:「我看见很多死人。
」因为看到很多死人,所以知道生命有多么可贵,所以知道只有会打、能打,才能不让人死去。
可是问他的人不懂,问他的人是师长,他认为仗打成这样;所有人都不是无辜的。
在后来剧里没拍的小说部分,这位师长对孟烦了说那些打仗的人会回来,兰晓龙在旁白说了一句话:「他们不可能回来,他们一个个死去了。
他说的只是个数目字,数目字当然可以回来。
」 翻阅史书,无论多么有名的人,历史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千字,更何况是一个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
史书上曾有「是歲大飢,十萬人相食」的九个字,但仔细想想,这是整整十万人…… 有些东西是不能想的,一想就会让人动容和无可奈何。
兰晓龙说,他对孙立人、对戴安澜敬佩得五体投地,但他不会去写这些人,他要写小人物,写埋在一块墓碑下的八千人,写无数写不进历史的人。
《北平无战事》最后,方孟敖说:「历史是由人写的,可很多人写不进历史。
」
这个命题,隐隐然成为本剧最深刻的命题,一个堂吉诃德式的命题。
第四个命题:徒劳与无奈。
中国电视剧历史上能拍出这一层的电视剧很少,《大明王朝1566》算半部,四大名著(其实86版《西游记》没有拍到这一层)、《北平无战事》和《无悔追踪》各算一部,也因此纵然《北平无战事》有种种瑕疵,我依旧认为它是一部杰作。
而《我的团长我的团》最深刻的命题,也是这个。
史航老师在评价兰晓龙的「兵团线」三部曲时说:「《士兵突击》是《水浒传》,以相聚为福。
《我的团长我的团》是《三国演义》,时势命运两难防。
《生死线》是《封神演义》,遍地英雄下夕烟,明月何时照我还。
」我们不妨看看《三国演义》究竟是什么样的。
明代杨慎写过一首经典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后来被选为94版《三国演义》的主题曲,而它的片尾曲《历史的天空》则同样贯穿了这一思想:「兴亡谁人定啊,盛衰岂无凭啊,一页风云散啊,变幻了时空;聚散皆是缘啊,离合总关情啊,担当生前事啊,何计身后评。
」 这直指历史的本质,无论历史上发生过什么,又将要发生什么,一切终将归为一抔黄土。
那年去绍兴寻徐渭墓,不仅司机不认路,便连当地人也闻所未闻,导航同样不管用,最终在一片荒草地里看到了深陷其中的徐渭墓,那样荒芜,反倒令人不再悲伤,也许这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永远地埋在荒草丛生的寻未果之中。
唐有归义军,明有忠贞营。
也许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死啦死啦」,绝对不会成功,他们改变不了任何,所有的一切都好比是飞蛾扑火般,但他们依旧这么做了。
苍凉绝望且热血,明知不可而为之。
如同与风车作战的堂吉诃德。
非常具有理想色彩的团长龙文章,年轻时总想着逃跑的孟烦了,认真勤恳却几近办不成事的林译,思乡恋家的迷龙,想帮每个人却帮不了的郝西川,内心备受煎熬的虞啸卿…… 事与愿违,却因徒劳而迷人。
好在《我的团长我的团》最后没有将那个更令人绝望的结局拍出来,而是直接剪到了六十年后。
三 混沌的故事 明朗的结尾《我的团长我的团》经常让观众直呼:「看不懂。
」实则本剧在剪辑上确实存在一些问题。
仔细看就会发现,它的剪辑是比较硬的。
很多地方是时间叙述,但在一些地方却又突兀地插入一段过往,不像是刻意为之,对比原著刻意发现,目前市面上流传的电视剧版本确实有点「漫不经心」。
由此造成很多观众观看不适,在艺术审美上也打了一些折扣。
翻看康洪雷导演以前的话可以看到,他是想出一个重剪版的,单凭这一点就值得我们去期待。
不过呼声很大的小说结局拍摄,康洪雷导演是这么说的: 「我认为这样的结尾是有节制的,是高级的。
」 对于本剧在第四十三集南天门三十八天后突然跳转到六十年后,仿佛意犹未尽,很多人的故事结局还没交代,那些人最后怎么样了?
可谓是败也剪辑,成也剪辑。
很多人的结局早就剪辑到了,只是我们不曾发觉。
第三十一集开始,有一场沙盘推演的戏,当年不少观众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在拍什么,但当我们翻开南天门大战的原型松山血战史料时,会惊讶地发现,沙盘推演的过程恰恰就是松山血战的情景再现。
当年就有剧迷指出,这场沙盘推演的戏,其实是真实历史和虚构故事之间的任意门,仿佛一把钥匙,穿透了层层迷雾扔到了观众跟前。
你看到,那就是得到了;你看不到,那也无妨。
当真实的历史变成了桌子上的推演,当虚构的故事变成了活生生的经历。
我们在《西游记》里也看到过这样的设置。
为了避免喧宾夺主,这里简要叙述。
历史上唐三藏取经是在贞观元年,而到了《西游记》里却又变成了贞观十三年,加上史料记载贞观十三年其实是己亥年,而非小说里所说的己巳年。
《西游记》是一部很严谨的小说,我们姑且认为作者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么作者这样设置是为什么呢?
原因就在干支上。
在风水罗盘里,将十二干支沿圆周排布,「巳」正好与「亥」一百八十度正对,加上十二年一个地支轮回,《西游记》里设置「贞观十三年」和「己巳年」的用意就很明显了: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但虚构的世界背后是真实。
沙盘推演如此真实,真实到它成为一把钥匙,直直告诉我们,故事本身就是混沌的、虚幻的,也许是六十年后老兵的记忆有误,也许是老兵是叙述时不愿讲述最真实的故事。
所以个人认为,电视剧对结尾的处理比小说高明:既然故事是虚幻的,那么这些人有没有结局又有什么问题呢?
混沌叙事,这正好似躺在墓碑旁的兰晓龙,这正好似坐在墓碑旁的康洪雷。
于是南天门之后,一下子就到了六十年后,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里。
由真正的远征军老兵饰演的老年孟烦了和老年虞啸卿出现在腾冲,这也是这个地名的第一次出现。
孟烦了看着虞啸卿不停问:「真找不到一个人了吗?
找不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吗?
」 孟烦了笑着慢慢走着,他在自述:「三十八天头上,我太累了,睡着了,这一觉我就睡了六十年。
现如今我已经八十四岁了。
我把自己留在了这里,留在了南天门。
年轻的时候我拼命的跑啊,逃啊,是为了回到我的故乡,那个当年叫做北平的地方。
今天我老了,我把自己的余生交给了这里,是为了能在这里一抬头就能看见我的南天门。
」
这个故事他讲了六十年,终于在最后回到了真实世界。
四 几场戏和几个演员《士兵突击》后,段奕宏饰演的袁朗深受欢迎,但很明显,袁朗的性格是程式化的,从始至终没有太大的变化,而龙文章则是《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戏魂,他更有性格,更想想法,更像一个男人,虚荣、狡诈、圆滑、智慧。
对于这样一个有突破性和极大魅力的角色,段奕宏显然倾尽全力,同角色一道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和信念。
也因此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妖孽。
妖孽龙文章第三集末才出场,但妖孽毕竟是妖孽,这个妖孽迅速就吸引了戏内戏外所有人的眼光和注目。
这是一个复杂而又单纯的人物。
他面对孟烦了是一副模样,面对迷龙是一副模样,面对上官念慈是一副模样,面对虞啸卿又是一副模样、……几乎每次出场、对每个不同的人的神态都不同,难度大,但可塑性也极大,演员发挥空间非常广阔,就好似戏中走南闯北学会各地方言的龙文章,段奕宏面对不同情景的表演完全不同。
很明显,这将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的代表作,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功劳,和导演、编剧以及演对手戏的演员们都是分不开的。
而能将群像戏写到堪称「极好」的,刘和平是一位,兰晓龙是一位。
和段奕宏演对手戏最多的自然是孟烦了张译。
张译在开拍《我的团长我的团》之前就说了:「为了配合《我的团长我的团》拍摄档期,我都闲着,我就是死等。
我在《士兵突击》中戏份不多,不过瘾,希望在《我的团长我的团》中能演一个贯穿性的角色,戏份多一点,不要到一半就没有了。
」 令人高兴的是,不同于史今一闪而过,孟烦了的角色贯穿始终,而且很明显这是为了张译量身定做的角色。
二零一四年的电影《亲爱的》里,赵薇、黄渤、郝蕾的角色发挥空间很大,相比较而言张译在那部电影里则显得收敛许多。
但收敛得好反而能大放异彩,个人认为在那部电影里张译的表演当属最佳。
而这类角色从史今、孟烦了再到何莫修,张译早已驾轻就熟。
孟烦了,一个阴损的、曾经有着理想的颓废小人物,最终被龙文章改变。
段奕宏的龙文章非常强势,在整个团队里无论是人物设置还是表演都极为外放,而人物设置上作为陪衬的张译,不仅没有被段奕宏的表演压下去,反而以一种柔和的力量隐隐与之抗衡,不超过不落后。
好比和乔峰比轻功的段誉。
好比站在雄主身边的名相。
这是张译的力量。
《生死线》里他面对高欣下葬时的独白和最后说不要牺牲时的爆发,异曲同工,非常动人。
兰晓龙说:「对我来说这部戏有五个最重要的人物,孟烦了、团长、虞啸卿、迷龙和郝兽医。
一部戏跟建筑很像,一个房子柱子不要太多,也就是所谓『戏骨』。
有戏眼,戏眼是孟烦了,有戏魂,戏魂是团长,还有戏骨,戏骨是支撑这个东西的柱子,戏肉,每个人都是戏肉。
」 张国强就是「戏骨」。
很多年以后,张国强主演了中国第一部讲述抗美援朝的电视剧《三八线》,在开拍时主创人员就跟他说,我们努力一下,争取超过《士兵突击》和《我的团长我的团》。
张国强摇摇头说,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迷龙的角色透着那个时代的印记和鲜血,已经留在了那里。
而他在本剧中第一次引起观众注意,则是林译在宣布今天吃猪肉炖粉条时。
猪肉炖粉条是东北名菜,迷龙是东北人,兰晓龙巧妙地设置了这样的一个道具,让本来离心离德的迷龙忽然有了归属感,就在大家眼巴巴看着这道菜时,迷龙唱起了《松花江上》。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爹娘……」
《松花江上》1935年张寒晖在西安目睹东北军和东北人民流亡惨状而创作的一首抗日歌曲。
歌曲唱出了「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民众以至中国人民的悲愤情怀,风靡中华大地。
这个道具直接挑动了迷龙的神经,这首歌唱得跑调极了,但就是因为跑调才更显得真实和动人(《路边野餐》里陈升唱《小茉莉》亦是如此)。
这场戏是本剧第一个小高潮,在本剧最后,老年孟烦了自语道:「我该回家了,猪肉白菜炖粉条子,如今是我最拿手的大菜。
」
《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有关唱歌的经典段落还有一处,那是林译面对涣散的军心,忽然唱起了《从军歌》。
时至今日,当年的《从军歌》已经没有了曲调,这是电视剧重新编曲的,但歌词历历在目,我们仍可以看出贯穿其中的豪情万丈。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净胡尘,誓扫倭奴不顾身!
」
饰演林译的演员叫王往,可惜的是王往一直没有火,但他在本剧中的表现让许多观众再也难以忘记。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年轻演员还是《汉武大帝》里司马迁的扮演者。
也许我们谁都没有发觉,这就是演员的力量。
这许多场戏的呈现,则是演员、编剧、摄影、导演等许多人一起努力的力量。
本剧中的经典戏还有许多,除了之前说的沙盘推演、庭审龙文章和小书虫慷慨陈词外,最令我动容的是炮灰团的豆饼死了,大家谁都记不得他的名字,这时每个人都在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以免自己哪天死了队友能在安葬时建一座墓碑。
可是结果呢?
结果就在兰晓龙的口中:「这座墓碑没有名字,墓碑下埋了八千人。
」 他们全都埋在了一起。
尾声 关于我们的记忆小说最后是这么说的:「我走着,脸上便泛起笑意。
我抬起头,那笑意已经绽开,我尽力让它抹平,让它平和。
我很想笑,我不想笑,老头子笑起来不好看。
我们都有了各自要回的家,现在我要回家做饭。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
」 电视剧最后,一切回归平静,老人慢慢走着,想着自己的过往,旁边说:「让我们记住吧,记一辈子。
」 有一句话是:「为了忘却的记忆。
」 凤凰大视野的纪录片《中国远征军》第一集开头,是记者在街上随机采访路人:「请问你知道中国远征军吗?
」得到的答案都是否。
我相信凤凰大视野这样做是有用意的,它是为了给观众以警醒:我们已经把这些事情都忘了。
我同意。
我非常同意把这么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宣传出去,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因为这是一支了不起的中国军队。
这些无可疑议,我的问题是:是否应当对不知道这些事的民众路人以暗含贬义的态度?
有朋友在问及一件距今不远的历史事件的结果是什么时,我沉思若要应答必叙其前因后果,友人也不一定有兴致详听,于是我说:「是现在。
」 我觉得这个答案足够了。
那么中国远征军的结果是什么?
不是人们的忘却,而是图中被采访路人的和平安康,是他们身后的繁荣有序。
「我们应该记得」和「我们不应该忘记」其实是两种表述。
《大明王朝1566》最后嘉靖问海瑞,古时候那些皇帝谁还在时,海瑞说: 「在史册里,在人心里。
」 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历史虚无的魔障被打破,厚古薄今的咏叹被击溃。
这么有力的一个回答!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五千年华夏历史就是一条长河。
这条长河里的许多故事我们也许记不得了,但留下来的那些,变成了「我们」。
中国远征军被很多人忘记了,甚至很多年后抗日战争也会被很多人忘记,但这些背后的文化精神却扎根于我们的土壤。
我相信永远会有人记住历史长河中的某一段往事,也会有更多的人并不知晓那些事。
对于前者致以敬意,对于后者不必苛责。
因为所有的结果,都造就了「我们」,造就了「现在」。
我想,兰晓龙写这部戏,也是这个用意吧。
————————————————————————来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微博「孔鲤」及豆瓣「孔鲤」。
我写,你看。
2019年3月5日,《我的团长我的团》就开播十年了。
十年过去,它仍然是中国最优秀的战争剧之一,甚至可以去掉“之一”。
我亲眼见证它从2016年的8.7分一步步升到现在的9.3分,评分还将继续上升。
有人说,它是中国的《兄弟连》;有人说,打10分都不过分。
关于《我的团长我的团》,我的第一观感就是“真实”。
这部剧没有什么特效奇观、视觉革命,也没有什么特种部队、超级英雄。
没有抗日神剧的以一当十、天赋异禀,更没有好莱坞大片的精良装备、超级武器。
恰恰相反,主角是一群老弱病残,是炮灰,是失败者,是被放弃的存在。
正是这个由溃兵、百姓、逃兵、骗子、书生组成的炮灰团,就是这群“loser”,书写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史诗战争。
原因只有两个字:真实。
正如“炮灰团”的名字,整个团全员都是炮灰,包括团长龙文章也是如此。
他是一个骗子,衣服是偷的,军衔是偷的,连名字也是偷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骗子,却对战争有着独特的敏锐嗅觉。
是他多次拯救炮灰团,是他想出了攻下南天门的方法,最终带领炮灰团完成了一项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剧中龙文章活下来了,而小说中他却选择了举枪自尽,试图以生命为代价唤醒高官。
孟烦了并没有龙文章那么伟岸的形象,他是一个逃兵。
他的腿是在战场上装死时被日本刺残的,他却对外宣称是和鬼子搏斗时受伤导致的。
孟烦了直率、怕死、坦诚的性格让人共鸣,就像迷龙说的:你还行,你不装犊子。
很多观众讨厌这个角色,因为他们从孟烦了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当初他去打仗只是为了保住一条腿,甚至还偷弱女子的东西。
战争让他洗尽了铅华,苦难让他磨去了棱角,时间让一个近乎人渣的存在渐渐成长为了真正的军人。
迷龙是个很潇洒的角色,一把骰子输掉了所有的积蓄,而几块手表则是给了军官,从此了无牵挂,再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同时他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物,他放不下妻子,更放不下战友。
但他明白,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
短暂的离开,是为了打完胜仗能够再也不离开。
还有以岳飞为偶像的虞啸卿,对军事和战争有着深度见解的张立宪,从来没救活一个伤员、只能在伤员上路前默默陪伴他们的兽医……他们性格迥异、背景悬殊、经历不同,却都有着非常鲜明的形象,即便是一条军犬也有血有肉,仿佛是真实存在的,仿佛就在我们身边。
《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没有配角,每个人都是主角,每个人都不可或缺。
他们只是肉眼凡胎,会流血,会死亡,但合起来却成为了最坚实的力量。
他们只是虚构的人物,却还原了抗日战争下中国军人最真实的经历。
是他们,让我们看到中国军人的血性,看到中国军人不服输的精神,即便是敌我实力悬殊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要想走进南天门除非从他们的尸首上跨过。
人性,则是这部剧的另一个关键词。
龙文章的舍生取义,孟烦了从逃兵成为真正的军人,迷龙誓死捍卫纪律和公正,李连胜被日军当成枪靶也绝不求饶……就是这群被放弃的军人,让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军魂。
他们用血肉之躯和坦克硬抗,不是因为他们蠢,而是可以为了抵抗敌人不顾一切,甚至付出生命代价。
装备和人数有限,他们就死守碉堡,以至于被日军重重包围,成为瓮中捉鳖,像饺子馅一样被夹在这里,动弹不得。
虞啸卿要他们坚持2天,最终他们坚持了38天。
没有支援,没有粮食,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信念和意志。
没有矮化敌人,没有通过贬低敌人来衬托我军的优秀,而是尽可能塑造了一个可怕的对手,才显得中国军人同样出色,甚至更加出色。
敌军凶悍、野蛮、冷血、粗暴,个个不要命,才更加凸显我方军人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孟烦了和不辣少了一条腿,李连胜被当成枪靶,要麻被一枪爆头……这些又宣扬了反战精神。
战争不是儿戏,缺胳膊少腿、当场毙命是常有之事。
一方面凸显了战争的真实和残酷,另一方面又说明战争是恐怖的,是会死人的。
《我的团长我的团》的台词也很出色,唐基说的那句“三十五岁以前活的是上辈子积的德,三十五岁以后是靠这辈子”说透了人生。
兽医那句“你才24岁,你就跟人比烂了”更是深刻无比。
还有“永远不要在人前调侃你的理想,你为它付出的是生命”“决定结局的不是勇气和逻辑,而是怯懦、茫然和犹豫不决”……可谓字字珠玑,如话剧般经典。
南天门一战改编自中国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松山战役,中国军人殊死决战95天,以伤亡7763人的代价击毙日军1250人,敌我伤亡1:6.2,足以证明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
现实不像电影,现实残酷多了。
《我的团长我的团》的片头写着:我们永远怀念为本剧献出生命和鲜血的战友们。
我们要感谢这群战友,同样要感谢这部剧的创造者,是他证明了国产战争剧可以达到怎样的高度。
《我的团长我的团》关于战争,也关于人生,是一部震撼人心的男人史诗。
而其中生存、自由、信仰的命题,也让它不仅仅是一部战争剧,还有着巨大的解读空间,饱满的内涵,深刻的哲思,艺术的高度。
《我的团长我的团》让你明白当年中国差点灭亡,也让你明白为什么中国在如此严峻的时刻都没有灭亡。
因为有千千万万个“我的团长我的团”,是他们用血肉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
年前疯狂的广告轰炸千呼万唤出来的团长如剧情中的兵痞子们自豪的除下了所以衣衫现在至少有4个台在黄金时段播出而转钟之后貌似有7个台果然的嚣张士兵的懦弱和各种非正面形象的描写算是导演的勇敢但是(小学语文老师教导我们要欲扬先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烂片····做毕设时边画图边看士兵突击里面的团长和老a队长性格很突出有点意思结果搬来小板凳准备欣赏一下他们团队的再次创作otz片子的节奏莫名其妙的回忆式的叙述加上旁白堆积在一起并不是他的错错的是不能让一个bc来剪辑····真是侮辱观众杂乱的方言充其量只能算是地方普通话摄影和道具更是没有可以称道的地方片头的特效芳草地估计只花5万块真是不敬业啊说完基础硬件再说说剧情一个疯子团长带领一帮兵痞子的成长觉悟过程本来是一个励志片可是为啥拍起来就那么假涅后勤兵抓件虎皮就可以充当团长迷龙路边捡个寡妇就当媳妇烦了嫖妓还梦想是黄花闺女····战争年代是有很多奇遇很多非理性你选择了这个题材和桥段那就要铺垫好不能生搬硬套想写实那就要放下自己的身段老这么飘着怎么能写实怎么敢大放厥词的说把每一个看的人感动哭了要冲这劲干脆买两个洋葱得了那还快
前言很久没有看书看哭过。
记得当初进团团的贴吧,把精品贴找出来一个一个地看,生怕自己漏过了什么导致终生悔恨。
到现在基本上把精品贴都看光,书看了两遍顺便做了点小笔记,反倒没了写点东西的激情。
不是不想写,而是不敢写,因为光看剧就已经哭过的我,在看到那些结局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特别是阿译死的那段,眼泪一直掉一直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这不是童话,不是许木木的那种伊甸园,遇到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成才也是好人OTZ),只需要不放弃不抛弃就万事OK。
这里是战场,249这个妖孽一步一步地扼住我们的咽喉,问我们,你为何存在,你为何奋斗,你为何哭泣,你为何活着。
很疼。
说实在话,看到很多句子心有种被捅了的感觉。
但龙文章,不对,死啦死啦说,不疼,就啥都没了。
所以我宁可疼着。
郝西川——老头子五十六岁,或者说,才五十六岁,就被我们不客气地称为“老头子”和“老不死”。
他是我们中唯一的医生,没人知道他算医官还是算医兵。
做老百姓时匆匆赶往战场救助伤兵,然后被伤兵裹挟进溃军大潮,套件军装便成军医。
他的医术很怪,三分之一中医加三分之一西医,加三分之一久病成医。
他从没治好过任何人,所以我们叫他兽医。
这就是郝老爷子的介绍。
一出场就伴随着杀猪般嚎叫的郝兽医。
面对着被伤痛折磨的娃们,他也许只能做到这样,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我们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定义一个好人。
在这个世界上作一个好人可能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而在当时那个命若秋蝉的战争年代,去做一个好人更容易遭到天怨人怒。
几乎所有的人都曾经在兽医那里得到过救治,但所有人几乎都不领他的情。
因为在他的“医术”下死了太多的人。
其实大家都没有错,那么多的悲伤,总要找个借口去埋怨,烦啦他们又何尝不知道那些死亡怪不得兽医,但他们还是掉转了枪口,用“兽医”这样一个称呼去呼喝一个医生。
这何尝不是一个善良人(即使是一个不合格的医生)最大的悲哀——时刻被提醒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孟烦了得知要改编的消息去找兽医,他竖起一块死人的牌子,张保昌,赤峰的娃。
在兽医的眼里,也许所有人都是娃,死于战乱、饥饿、绝望、贫穷和自己的无能。
能多救一个就是一个,可他送走的人远远比救回来的人多。
即使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临终时握住他们的手安慰,在他们死去的时候送上一口饭,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自己是个医生。
他把孟烦了心里的花花肠子看了个一清二楚,用老年人特有的语气叹息着,说才二十四,就跟人比烂了。
语气里都是无可奈何。
他制止了别人用草根欺负豆饼,在战场上看到敌人中枪明知道那个人听不懂中国话还是叫他捂着伤口,等自己的医生来。
他在战场上爬来爬去,能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知道那些大抵都是无用功,可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临终的时候他握着孩子们的手,给他们上路的饭。
为自己骗了康丫耿耿于怀。
在审判龙妖孽的时候他说,我不知道他哪错了呀;在孟烦了跟他扯歪理的时候说,不对,不对。
孟烦了给他写的“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
后从医,三年乃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是伤心死的。
”“我已经这样了,这辈子啥也没做成,你们还要这样吗?
”我记得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这是怎样一种无可奈何啊,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痛彻心扉。
他已经老去了,只不过因为放心不下这些孩子们才一路从陕西走到缅甸边境。
那是怎样的一种人生,作为一个医生,无能为力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们一个一个死掉;作为一个父亲,痛彻心扉地送走眼前一个又一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娃。
他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叫牺牲,他也知道什么事对错,虽然他已经苍老。
然后他死了。
死在日本人的炮仗之下,引燃了整个炮灰团的战意。
克虏伯用着平日里想象不到的数量的炮弹,把那门打消了善良、悲悯、无能、软弱、坚强、世故、天真的九二步炮轰击得灰飞烟灭。
整部电视剧,最有仪式感的葬礼就是他们夺回兽医的遗体。
他们用绳子吊起兽医,然后仰起头看着他。
他成了一个十字,仿佛升入天堂的一个老天使。
整个团,再也没有什么人,能让你像明灯一样得明白,死的时候有地方可以回,有个人像父亲一样地握住你的手,帮你挖坑,把你下葬,不用担心身后事。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
再也没有这样一个父亲。
死啦死啦说,他是我最怕的一个人,因为我烂得没脸见他。
于是整个炮灰团都疯了。
如果说郝兽医也是一个符号的话,那么兽医代表了中国传统中“家”和“父亲”的概念。
他是个老好人。
用孟烦了的话说,就是他从不恶毒。
而这样一个人是不应该这样死的。
他就应该像任何一个老人一样呆在家里,有儿子媳妇孝顺,跟邻居家的老人唠唠嗑抽抽烟。
他不应该在战场上看着孩子们流干最后一滴血,再收到一封儿子已死的通告信。
他的死是他们欠的债。
即使是以死来还,也不得不还。
因为那个父亲说,不能和人比烂。
因为那个父亲告诉我们,“我已经这样了,这辈子啥也没做成,你们别这样。
”迷龙“幸福的人,坚强的人,自由的人,宽广的人,活着的活人,为了不看见你们,我宁可挖掉自己的眼睛。
”这是孟烦了在离开那对“奸夫淫妇”之后的感想。
说句没出息的话,我又被这句话搞得痛哭流涕了好一段。
迷龙应该符合了上面所有的形容词。
我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迷龙,带着生命的全部活力,用一把谁也不知道结果的骰子,把自己送上了远征军的战场。
开始整编的时候他不同意。
他叫他们过了他这一关再去削鬼子。
十一年来的溃败让他再也不想相信他们还能举起枪,还能胜利。
他囤积着最紧俏的军用物资,成了那里的土霸王。
可这土霸王到底还是被“有鬼子可以杀”这样的句子搞得心神不宁,于是和一群人大开打戒。
他在和自己较劲,能打赢几乎所有人,一波又一波上来的想去打仗的弟兄们,却打不消自己内心隐约的希望。
十一年,整整十一年的流亡时光,他怎么可能不想起东北,不想起家乡。
他也许不知道大义应该怎么说,但却无疑明白人应该怎么做。
所以才用一把骰子搞定了人生。
曾经看一个人的文,觉得心有戚戚焉,说,像死啦烦啦这些想太多的人就是249拿来虐的,而许木木迷龙这些不想太多的人,总会被给予良好的命运,不但在路边捡了一个漂亮老婆和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儿子,还靠赌气得到一套大房子,顺便还弄到了很多银元。
我笑得一塌糊涂。
他不懂得什么叫壮怀激烈,也不懂得什么家国大义。
他觉得虞啸卿实在是“装犊子”,却不可否认在看到那些武器和听到那些壮怀的话时,内心的动荡。
他只是恼怒自己的家乡被鬼子所占领,顺便对自己的十一年流亡生涯怀有激烈的义愤。
他的骰子扔出来,说自己输光了一切,只好出来打仗,哪怕跟自己的家乡是两个方向。
我一直怀疑他的骰子是不是只是他用来搪塞自己想法的一个借口,不好意思直接说,于是用骰子完成自己瘪犊子的一厢情愿。
他天天揍李乌拉,那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东北佬。
他恨他,欺负他,却在他快要饿死的时候给他吃的,在他临死前细心得照顾他,像背着整个东北。
就是背着整个东北,整个家乡,整个流亡的十一年。
他有多想家乡,就有多想胜利。
所以他才那么服死啦死啦,因为他能给他们胜利,许诺带他们回家。
迷龙身上带着一种生命的野气。
他放荡不羁,不服管教,却能在众人都无能为力的时间段里造出一具棺材,娶到一个老婆,顺便得到一个儿子。
他从来不去想那些所谓瘪犊子的玩意,他想要什么就是想要,想做什么就要去做,带着喷薄的生命力,像朝阳一般光芒四射。
他终日哼着那首实在算不得高雅的二人转,给雷宝儿用子弹壳做玩具,在家和国之间来回奔忙,从一边到另一边,哪面放下都是万死莫赎。
他喜欢上官,就去做棺材;他想要房子,就去死缠烂打;他喜欢雷宝儿,就贱兮兮地去讨好。
他知道自己的修为,用尽手段地给家人一个家;他也挥霍掉钱财和弟兄们一起吃芭蕉根,只为了帮他的团长换来一个团应有的装备和人力。
“他有野猪的凶猛,豹子的敏捷,熊罴的豪雄和灵长的智慧……我多想这样使用我的生命。
”孟烦了说。
他也失望,但“他不再愤怒,不再向我们所有人挑衅,他有了答案”——打回去。
即使是两个方向。
他说要过日子就是几个字:我认,我敢,我想。
我不讨价,我不还价。
直线的思维,散发着生命的芬芳汁液,像那具为了未来而造的棺材。
迷龙老婆说,其实迷龙不想打仗。
我信。
比起拿着马克沁,迷龙理所当然地适合唱着二人转胡闹,把自己的头揉进老婆胸前,把雷宝儿放在自己的肩头,锅里炖着猪肉白菜和粉条。
家和国的概念,在他的眼里,就是被日军占领了十一年的东北和有着一张大床的禅达。
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不是不渴望安逸,不是不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和老婆孩子平淡度日——但,家国沦陷,国难当头,岂容坐视?
这不是虞啸卿张立宪他们的豪言壮语,也许迷龙的心里没有一个少年中国。
但他在缅甸的木头房子里喊出的震耳发溃的“东北以后要是姓日,你就给我开不开!
”的句子,把他内心那点心思,出卖的一干二净——他心里一定有那样一个东北,可以听孩子喊爸爸搂着妻子唱着二人转,没有那帮瘪犊子小日本。
最后迷龙死了。
击毙一个长官的侄子,葬送了报销了那么多副射手的迷龙。
死啦死啦亲自执行,仿佛一场闹剧一般结束了迷龙没完没了的“哎哎哎”。
于是那些幽默和搞笑,那些浓烈和勇猛,就这么结束在一声枪响之下。
他说骰子是单,但谁也不知道真假。
我们只是知道,有一个叫迷龙的痞子,或者一个叫迷龙的汉子,再选择的话还会做相同的选择。
认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这条迷失在边境的秃尾巴龙——“不得过”。
阿译长官林译,出生于上海,上过军官训练团,懂旗语,拥有一堆来源诡异且无用的勋章,钟爱《葬心》,自从父亲死于日本人的刀下,就下定决心要打回上海去。
而其言谈举止,用迷龙的话说,就是“装犊子”。
我一直觉得他和孟烦了就是一个人的两面。
互相照。
都是学生兵,都是理想主义者,不同的是,一个对着子虚乌有说有,一个不管有没有,统统说没有。
孟烦了也算得上知识分子了,懂英文,懂机械,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经过了无数次的溃败和抛弃,他成功地认领了愤世嫉俗,永不言信。
他不信胜利,也不信少年中国,唯一信地就是自己那条小命,虽然连死啦死啦都说,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怕死。
而林译,出身军官训练营,满脑子都是口号和救国的幻想。
明明是收容所最大的军官,却有半分尊敬和服从给他。
一出场时的阿译可真是不讨人喜欢,可就是这样娘娘腔而又装犊子的阿译,在木头板子上写了“猪肉白菜炖粉条”来庆祝自己的25岁生日,甚至当出了父亲送给自己的手表。
后来这个猪肉白菜粉条成了他们出身收容站的标志,成了这些炮灰们的扯都扯不断的联系。
阿译想相信自己说的话,可他自己都不断地被现实浇着冷水。
同袍们的不信任,老兵油子们的不屑,精锐们的无视。
和孟烦了两个人互相伤害,都能戳到彼此最疼的地方。
因为太了解了,都是学生从军,都曾经唱过同样的战歌,背过同样的文字,于是在互相伤害地时候,清楚地知道哪里是对方的软肋。
我一直在想,如果阿译经历和孟烦了一样的境遇,是不是他也会变成那么一副鬼样子。
可是看到文章的最后(对,是文章的最后,而不是电视剧的最后),我终于知道,他不会。
其实阿译看重的东西,孟烦了也看重。
比如说他们在禅达的街头看到另一只小蚂蚁的时候,两个人用同一句骂人的话去掩盖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
阿译跟孟烦了不一样,烦啦想得多,心眼跟蜂窝一样,于是在最后也就找得到现实和理想的交汇点(龙文章是内心强大,这个回来再说)。
可是阿译,这个心细如丝的上海男人,他没有龙团那么强大的内心,也没有烦啦那么敏锐的心思,所以他最后只能殉给自己的理想。
其实阿译很出彩的,无论是这个角色的形象还是演员的表演。
一个曾经出过唱片的人能把歌唱成鸡皮疙瘩洒满地的难听,本身就是一种出色的演技。
况且阿译这个角色是不断成长着的,越看越觉得这样的人真是“要得”。
先是在行天渡那里,被要求证明身份,中国裤衩完全失效的时候,是阿译第一个唱起了证明身份的军歌——记得吧里的盛放(姐姐?
)说过,既然你说中国裤衩不够证明我的身份,那么我就把中国心掏给你看。
那是怎样的一首歌啊,听着他们震耳发溃地唱着,看着流泪的阿译、烦啦还有在歌声中愣住的对岸同袍,我的眼泪刷刷地跟着掉下来。
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唱出的那首歌,究竟是阿译在暗地里纠结了多少次的结果呢?
反复地唱着,反复地比对着理想和现实的差别,察觉出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孟烦了都说不清的审判里,阿译一个人梨花带雨,却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也许虞啸卿最瞧不起哭哭啼啼,可只有这个哭哭啼啼百无一用的少校说出了这些炮灰们真正想说的话。
“他有罪。
可是如果我有幸,犯下他的那些罪,我宁死乎。
我宁死也不愿意做他们那样的人,完全就是一脑袋浆糊!
如果我做不成他那样的人,吾宁死乎。
”连孟烦了那样一张嘴都说不清的东西,被阿译几句话概括得淋漓尽致了。
而之后再跟日军“联欢”的那场戏里,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斥鬼子的“送别”,呼喝他们不要唱这支歌,因为这是我们的歌。
他又一次展现了他无敌的记忆力——硬生生地把日语的读音记了下来,唱给日军——“基鸟库古斯诺漠独海!
”——我们绝不会投降。
厌倦了开枪,但绝不会投降。
而在最后,知道了虞啸卿放弃了他们之后,阿译仍然义无反顾地奔向树垒,照旧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却要跟弟兄们死在一起。
是的,他明知道会死,明知道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可他还是上来了,忠实于自己的对错,死活不肯后退一步地坚持着自己的对错。
他就是乱世里面的一棵花树。
可以被迷龙轻易地从地上拔起,却扎了根就又能活。
他在日记里写道,保佑他们,帮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死得比你伟大。
孟烦了都为之哭了。
阿译的理想太简单。
对的就是对的,理想的东西就要搬到现实中来。
所以他毫不妥协,即使是没打过仗也要尽督战的本分,把所有人搞得不胜其烦。
在审判里固执地说团长有罪,在烦啦面前边哭边说你真是我团之耻。
他的对错观跟烦啦死啦不一样,后两个人都知道复杂,于是也就知道怎么面对复杂,而阿译本身是简单的人——父亲被日本人杀了就要为父亲报仇;战士作战就不应该往后退一步;长官下达的命令就应该服从;死了的人就应该被记住名字。
可阿译是真的按照理想在做的。
他是真真的在逆境中坚持了自己的人。
即使这份坚持那么幼稚而让人心酸。
我看书看了两遍,第一次就是看下来,第二次做了笔记。
第二次看到阿译自杀的那段,我把书划拉到一边,然后痛哭失声。
那是怎样的一种幻灭啊,准备了好几个月的食物,盼了那么多年的兄弟,都到手的时候却对不住自己的心了,在那首《葬心》中殉了自己幻灭的理想。
他最终也没能做成团长那样的人,一枪毙命。
“你冲上去了,你找到了希望;我又跑了,我没有希望。
我总是做错,我不想再错了。
”你没错,其实你没错——只不过你这株花树,生长在了只需要果子的世界——而已。
虞啸卿虞啸卿。
这样的一个人放在哪里,都是争议。
跟死啦死啦完全不同的一种争议。
很多人不喜欢虞啸卿,我也不喜欢,比起他那样的人,本来是草根的我们当然更喜欢妖孽一般的龙文章。
对上面不阿谀奉承,对下面仿佛兄长,这样的人放到哪里都是理想主义者的标杆。
可虞啸卿不是死啦死啦。
就像阿译再怎么想成为死啦死啦那样的人,也完成不了心愿一样,虞啸卿同样成不了龙文章。
他们只能像双曲线一样彼此接近,彼此羡慕,然后分道扬镳,拐向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因为从心的根系开始,他们就不一样。
我觉得249这个妖孽是故意的,让死啦死啦捡来一个“龙文章”的名字,去跟某自以为是龙王的“小鱼”死磕。
鱼跟龙的差别,寻死与觅活的差别。
虞啸卿上来就是一个笔挺的符号。
像任何一个桀骜的有志之士,他用让人热血沸腾的方式去招兵买马。
他像暴发户一样展示着汤姆逊中正步枪和捷克式轻机枪,对他们说,你们只要信,就倒前线去,吃喝管够,而且最重要的是有鬼子可杀。
是的,虞啸卿也不是那些苟活之辈。
比起那些拿士兵生命当做筹码来交换个人利益的人来说,虞啸卿并不是那么差劲的一个上司。
至少我们看到的张何李余,也有人上过战场,受过几乎丧命的重创,可是他们心里有神,完全可以不在乎现实的硝烟。
可是孟烦了他们不一样。
他们没有神,烦啦打了那么多仗,背后冒了那么多次凉气,而他的魂,不是虞啸卿这种壮怀激烈能招回来的。
他早已不信。
所以他听不懂龙文章在审判时所谓的心疼。
他认为仗打成这样,千年未有之溃败,所有的军人都应该去死。
所以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也就觉得别人的命同样无关紧要。
因为大家都应该去死。
所以他的眼里没有求存只有成仁。
他的眼里,半幅国土是中国军人之耻,而在龙文章眼里,焦土上面是一方水土一方人,比起觉得耻辱,死啦死啦更感觉心疼。
虞啸卿其实并不信什么东西。
他觉得自己在信岳飞,信军人就应该杀身成仁,但他错了。
他认为只有精英的心里才有壮怀激烈,而皮袍小人就没有,他也错了。
龙文章说他就愿意信这些似是而非的。
他说的真对。
我从来不觉得虞啸卿自杀是软弱的表现。
说是沙盘推演,但事实上就是这些人即将面临的命运。
他认为自己是军人中的精英,而精英连仗都打不赢,即使死也换不来胜利,那么活着也就没有意义。
所以后来他甚至向龙文章下跪问计。
对,他首先是一个军人,所以他要胜利。
不问死活,只求胜利。
所以后来他的“背叛”是必然的。
因为这些炮灰们是军人,军人应该为了更大的胜利抛头颅洒热血。
军人的眼里只应该有为了胜利成仁,不应该苟活。
慷慨陈词壮怀激烈都是为了胜利——他要的也不仅仅是眼前的胜利,还有更大的胜利。
在他眼里,生命是可以和数字划等号的,所以几万万和几百的比例,让虞啸卿整个人都软弱了下来。
除了把自己扔到对面的山头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唐基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捅到了他的软肋。
他也痛苦,他也彷徨,他的信没有根,所以被连根拔起的时候,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这是虞啸卿的悲剧。
他的天真和骄傲让他屈服了。
他知道利益让国人一败再败,可他的生死观让他只能屈服于利益。
用龙文章的话说,这娃,越来越像唐基了。
利益是他眼前的胡萝卜,即使以后成了虞军长或虞将军,胡萝卜也是逃不开的噩梦。
他们或许争取到了更大的利益,“却连里子带面子,连骨带肉地全败掉了”。
我们讨厌虞啸卿,因为他辜负了炮灰们的信任,我们有多喜欢那些炮灰就有多讨厌他。
可是在看到他在江边抹泪的时候我想哭。
因为我想起了在现实中挣扎的我们。
谴责多么容易啊,当我们面对同样的场景时,你的选择真的能符合忠孝信悌礼义廉耻吗?
说的那么容易做起来那么难。
利益的诱惑如此之大,我们的心又那么容易摇摆不定。
也许我们那么喜欢龙文章,就是因为我们做不成龙文章——不怕死,不畏权贵,不计得失,好辩死理。
在他眼里,信任就是信任,得失不是辜负的理由。
他不信胡萝卜。
死啦死啦临死前说,“死是可以的,可不要像你一样苍老。
”虞啸卿不解。
他当然不能理解,他太苍老了。
像中华民族一样年轻而苍老。
孟烦了其实我一开始想的是先写孟烦了。
后来发觉自己实在没那么强的笔力,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下笔,于是就挪到了靠后的这里。
前面把其他人谈的七七八八了,后边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烦啦也就不那么难写了。
记得上次看一个采访,说演员张译读完了整个剧本之后哭了两个多小时,哭到缺氧,于是感叹这个角色果然还是没选错人,心思细腻到了心细如丝的境界,这个人物也就出来一半了。
这个角色的搞的人们容易两极分化,一种极喜欢,一种极讨厌。
我属于那种极心疼的OTZ。
因为,大抵我们都是孟烦了。
而且,我也极其喜欢火柴。
249说,龙文章和孟烦了是人的两面。
很多地方都是对照来写的,一路比对到最后。
学生从军的孟烦了,可谓强悍知识分子一枚。
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通晓战术顺便还会几句英语和几句日语,五岁时就可以摇头晃脑地背《少年中国说》,放到今天绝对一个天之骄子,估计在清华北大玩世不恭。
用死啦死啦的理想来说,就是“你这样的读书人能把书派上用场,而不是在这里狠巴巴地学做一个兵痞”。
生命的前二十年用来接收洋务派父亲的“教育”,后四年在战场上屡战屡败,孤星入命。
我坚信在二十岁的孟烦了心里,是有一个少年中国的。
当年的孟烦了,一定跟小书虫子一样,读着那些激昂的诗歌,“是何言!
是何言!
吾心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而热血沸腾吧。
国土沦丧,生灵涂炭,难道不是用得上读了那么多年书的时候吗?
但上了战场才发现自己的身后事经常冒凉气的。
因为冲锋的时候老兵蹲在后边乐。
说的没错,聪明人明白得快,于是也就凉的快。
那个时候的烦啦大概一瞬间就丧失了当年的热血,慢慢地开始往老兵油子方向看齐。
那么多次败仗,那么多的死人,眼前燃烧着的正连长,旁边呐喊着的二等兵,渐渐的渐渐的开始笃定地认为所有人都欠了他们,命是最重要的,不管是精英还是普通的兵,能打那么多年仗还活下来的人,没有道理要为上峰的意愿去打仗。
所以才会出现在收容所里,他跟兽医的那段对话。
这里就要说一下烦啦的两个象征。
一个是从头贯穿到尾的火柴,而另一个就是他的瘸腿。
像郝兽医说的一样,烦啦并不是那么怕死,也并不是那么在乎他的瘸腿。
他只是个被失望打击了太多次不想再希望下去的潮湿的火柴。
他想划着永远划不着的火柴,他也想阻止自己的腿再烂下去,可他都无能为力。
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比不聪明的人更容易失望(其实士兵里的成才和木木也是一样),所以他干脆就成了个不信的妖孽,怀疑一切,似乎只有这样才对得住自己被颠覆了无数次的命运。
可是他做不到。
他是个在瓶子里对自己说话说了三千年的妖孽,出来之后觉得自己会笃定地憎恨人类,但事实上,他做不到。
他表面上说自己是为了那条烂腿,实际上,他渴望出现那么一个人,带着他和弟兄们往前冲,谁都不怕死。
他天天跟自己掐架。
他觉得自己足够成熟和苍老,看得透生死,于是就开始反过来鄙视自己的过去。
可那东西鄙视不得,“憋在人前调侃曾经的理想,你一直为它支付的是自己的生命”。
一个终日玩火柴的人,说不想燃烧,绝对是谎话。
小太爷的嘴很毒,都说他有整个团里最狠毒的嘴。
在收容站里为了弄包粉条不惜自尊。
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恨起了自己,从各种意义上。
他有时嫌自己烂,有时候又觉得烂得不够彻底。
这个纠结的知识分子。
于是死啦死啦出现。
烦啦的一张毒嘴终于有了匹配的对手,虽然他在面对死啦死啦的时候,就几乎没有过胜利。
没错,烦啦很厉害,聪明人的眼光很毒,可说到底烦啦自己并不想相信自己说的话。
比如说他说自己最看重腿,最害怕死,其实都不是真的。
他的心里那小小的火苗始终希望熊熊燃烧,而不是只在这里冒着轻烟。
而团座心里说是,嘴上也说是,所以他说不过。
他跟阿译的区别就是,他嘴上鄙视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里。
他嘴上鄙视着小书虫子,恨不得把他打扁;他嘴上对团长不依不饶,从来没说过几句好话;他从来不肯表达对小醉的爱意,即使小醉在他面前哭得淅沥哗啦;他也从来不肯在七连人前认领狗肉,即使不断地找罐头给他(狗肉是男的,请想想团长贱兮兮表情)。
烦啦其实最看重这些东西,可他都不说。
所有的心思都在给自己编套。
他憎恨光明,因为热爱光明。
看的我很心疼。
小时候被打碎的八音盒,长大之后的种种,让这个知道疼,最怕疼的孟家小猪崽子害怕得不敢再希望。
他嫌他的团座太危险,会把他们都带到死路上,却每次都帮着团长想办法出主意。
“我们唱着破落与梦想,我有许多一败涂地的梦想,但我最在意的是这个。
”他讨厌那个把自己砌进书墙的孟老,他也恨生活了二十年的北平,他纠结于收容站的赖活着,他也憎恨让他们变成炮灰的上峰。
但他最恨的,是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去做的自己。
想得太多,纠结得迈不开步子。
这就是孟烦了。
这何尝不是我们自己。
自以为聪明,看透一切,觉得自己就是实用主义的化身,但实际上,心里的那点火光根本就不肯熄灭,反复地冒着烟刺激着我们的泪腺。
理想主义者想不通,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他们要求的世界太完美,但我们的世界根本不可能那么完美。
他们希望失望失望希望。
于是我们只能练就一张嘴皮子,似乎说得别人哑口无言我们就信了不该信也不愿意信地东西。
谁没在年轻的时候自大而又自卑地说过,我不在乎,我看不上呢?
自欺欺人会在心里开一个大洞,迟早有一天你发现自己掉在这个坑里,因为黑暗而不停哭泣。
你那么渴望的火光和星辰,离你越来越远。
年轻而又苍老的烦啦,年轻而又苍老的中国,年轻而又苍老的我们。
他多想相信一个少年中国,他多想像迷龙那样使用自己的生命。
他忏悔了无数次,找不到站起来继续走的理由。
所幸他遇到了死啦死啦。
一个只想着好好做事的领导者。
在最后,死啦死啦不但划着了他那盒从来没能着的火柴,甚至还用那么一盒火柴完成了自杀这种高难度任务。
对,那么多人都划过烦啦的火柴,却只有死啦每次都能划着,甚至能小小的惊天动地一番。
他给烦啦看火光,看星辰,看胜利。
于是烦啦也最终完成了自己的救赎。
即使活下来的人更辛苦。
“一群只知道哭泣和伤痛的人,如果有一个能坚持他的欢笑,那么所有没瞎的就都能看见星星,一千年的晚上,如果只有一个晚上出现星星,那么所有的人就都会相信天堂。
”这是小说里的原话,我看哭了的一段。
烦啦这棵火柴终于燃烧起来,因为有人坚持他的欢笑。
相信了,再站起来走。
既然有人坚持他的欢笑,那么我们不妨相信那个天堂。
龙文章我是你死忠(咳咳!
正题正题)!
是的,我还是别隐藏对死啦死啦的喜爱之情比较好,整部戏的戏眼,整部戏的灵魂所在,没道理是个不让人喜欢的家伙。
跟烦啦他们不同的,死啦死啦基本上就是理想主义者的标杆,康师傅说他的身上充满了小人物的猥琐,有民族大义的东西,也有市井小民的东西。
的确,在死啦死啦身上,的确不容易看到军人的令行禁止和壮怀激烈,但这个家伙身上理想主义的光环几乎要刺死渴望火光的烦啦们。
一出场就是一出戏的死啦死啦,自称龙文章,川军团团长,上下嘴唇一碰,虞团座就这么魂魄归天。
丝毫不在意炮灰们打他的一枪,甚至还赞赏这种勇气,像蟑螂一样充满了生命力,上上下下的咋呼,逼烦啦他们脱掉缅甸布,说如果死在缅甸他们穿着这样的衣服会和日本人埋在一起,死了之后也回不了家。
他在死人面前念完往生咒,转过头来对那些活人们说,我带你们回家。
在当时那个人如草芥的时代,他的话像咒语一样诱惑着所有的人。
烦啦上来就看出他危险,迷龙也说这人是要我们的命呢,于是一群人决定整死他,可是他仿佛山魈一样,边跑边喊着全民族的虚弱,他们看到李乌拉,看到自己欠下的债,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应尽的义务,然后反过身去,咬死那群小日本。
他们是一群如此渴望胜利的大老爷们,即使嘴上从来不讲,内心里的干柴还是一点就着。
龙文章就像一盏灯,所有的蛾子都飞身纵火,义无反顾。
他带给他们胜利和希望,尽管烦啦一直对这种东西持怀疑态度。
但死啦死啦说的没错,活人就应该有动静,活人去打仗。
他们又想要逃走的时候,他对着他们念“东南东北死了的弟兄,战死中原的弟兄……人间不葬天来葬。
”念得所有人心意难平。
是的,我们不愿意清醒,因为清醒很痛苦,我们看着半幅国土,我们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我们正视着全民族的虚弱和军人的无能,这些让我们痛彻心肺。
就像烦啦跟死啦咆哮着抱怨的句子一样,最重要的是,你骗了我们有了不该有的希望,明知道不该有还在想,我们想胜利,都失败了我们还在想胜利,快要死了还在想回家!
突然想到鲁迅大人的《彷徨》自序。
叫醒这些人,到底是他们的幸运还是他们的悲哀?
但死啦死啦是招魂的,他捶着自己的胸口说,看到你们我这里疼,不动脑子这里就不疼了,可不疼,啥都没了!
说得歇斯底里的。
没错,他也很高兴自己有了一支军队,小小的骄傲的语气和满意地笑容。
可他也知道人应该怎么活,他要弟兄们像人一样活着,大家都不是“人肉”。
所以他才敢于打断迷龙用生命换来的绳索,顺便在河岸边上用枪打出一个圈,一分钟之内扇了一千个耳光。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指着山上那些蝗虫般的皇军说,干他的!
人想活着,像个人一样地活着,就只能向死而生。
苟活并不是幸运,也掩盖不了自己内心的亏欠。
打退敌人的16次进攻,在半个基数的炮火掩护下,一脚踹回了继续壮怀的孟烦了,集体上了竹筏,回到对岸。
一千多人,散兵游勇的被拉拢起来,一夜在怒江沿岸消耗殆尽。
死啦死啦上了岸,长跪不起。
不止为弟兄的死亡,而是为了未兑现的承诺——他没能带他们回家。
过了岸他们终于得到了百姓的拥戴。
一把南式部放到虞啸卿手里,却还是被铐子带走了。
战乱之秋假冒团长,带着一群炮灰在西岸消耗殆尽,即使是应做之事也搞得那么理不直气不壮。
烦啦他们继续呆在收容所里,有吃有喝,却再次丢了魂。
他们猜测着死啦死啦的命运,直到被一辆大车带到军事法庭。
死啦死啦纷乱地说着自己的过去,没有根地四处漂泊,小小的年纪走遍大半个中国。
他用一半认真一半心痛的语气诉说着惨痛的过去,用报菜名的声调把我们丢失和没了的地方报了个遍。
虞啸卿在那里踱来踱去,炮灰们在一边战战兢兢,他梦游一般地念着“我去过的那些地方,我们没了的地方……都没了。
我没涵养,没涵养,不用亲眼看见半个中国都没了才开始发急和心痛,不用等到中国人死光了才开始心痛和发急……仨俩字就是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场大败和天文数字的人命……”虞啸卿不解加愤怒地问他,为什么这样你还不觉得军人都该死?
死啦死啦回答不知道。
虞啸卿也问他恨不恨日本人,他也说不知道,他恨让我们成了这个样子的东西。
是的,在死啦死啦眼里,他们不仅仅是军人,他们更是一个个的活人。
他们应该有魂,也应该有魂魄地好好活着,没有人应该死。
他们每个人都有家,有家乡,有等着他们回去的地方。
他对虞啸卿说,“不是,是因为再打下去,那就是为死而死。
我造过很多孽,但不该死。
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不是乐事,不是爹妈教我的分内事。
”在龙文章眼里,死活并不是成仁和偷生,像三联说的一样,他的悲悯超越了战争。
他也意识到日本人之所以敢进犯,不仅仅是他们的问题,也是我们的问题。
我们成了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不仅仅是日本的入侵造成的,更有我们几千年来传承下来的衰老与麻木。
虞啸卿眼里只有成仁和胜利,而死啦死啦的悲悯则告诉我们,人有其魂,魂兮归乡。
他念叨的那些地名和那些小吃,那些属于我们的地方,那些我们本来应该的生活,不断地刺激着这些兵渣滓们。
他是招魂者,他敬畏生与死,他不希望部下们死去,却也不希望他们没魂地活着。
烦啦他们成了证人,来说团长的罪孽。
烦啦说不明白,他希望有个人带着他们一起冲。
兽医说他没错啊,我不知道他哪错了啊。
迷龙刚上去就说虞师长欠被整死。
蛇屁股他们也说不明白。
而阿译说,他有罪,可是如果我三生有幸,也能犯下他犯的罪,毋宁死乎。
这帮老兵油子,不想再信,不敢再信,却还是愿意跟着这样一个招魂人,向死而生。
他们想打仗,他们想胜利,他们愿意因为一个人的笑而相信天堂。
只因为他说,他想让事情是它本来应有的那个样子。
然后他被委任成团长。
一共就二十多个人。
他想方设法用无数猥琐下流的方法弄来士兵和弹药,试图把他们磨练成一群足以上战场的士兵。
对,龙文章死啦死啦他是个强者。
用烦啦的话说,他用百劫不死百毒不侵的一条烂命在唱他的大戏。
他不在乎什么壮怀激烈和书生意气,他办着实用主义的事,殉着理想主义的道。
什么名声、仪表全都是应该扔到一边的东西,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不畏弯路,也不怕黑暗,心里透亮得很。
猥琐丢人出乖卖丑,他统统都不在乎,他心里有个事情应该有的样子,所以他都不怕。
他让迷龙去黑市上卖东西换钱,自己到军需官家贿赂二姨太,下流地做着高尚的事。
他在禅达遇见一只小书虫子(我想写写这个小书虫子……),舌战群儒的口才统统没了用,一个杀敌无数的军官被一直小书虫说的理屈词穷,继而挥出拳头。
他在书虫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衰老和不信,他也喃喃地说他们真年轻,他们真TM的年轻。
如果说阿译想做龙文章那样的人,那么这个死啦死啦最想做的就是小书虫子这种所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人。
这些人心里有信,用理所当然地语气说着理所当然的事,不抱怨不埋怨地去做一般人不去做的事情。
跟他的价值观不谋而合。
他追着一路扬尘的吉普车,试图唤回放弃了他们的美国人。
他用那种怎么看怎么伤心的表情和语气对烦啦说,你能不能偶尔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在抗的?
烦啦想活着,死啦死啦则想让他们有尊严地活着,尽管后者让人痛不欲生。
他跪在老麦的面前,一句一句地对抗着老麦也对抗着柔软的内心。
他想要别人活,但他也知道牺牲是必然的,“没人想做别人的筹码,可总得有人牺牲,我们不过是想挣扎出个人形。
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我们都在吸进灰尘,可这不妨碍我们做的好一点啊。
”“谁都是浑噩的,才玩命要答案,但答案不该是死,没什么答案值得人付出生命。
”清醒到底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那样一个时代,清醒的人大概只能被人说成疯狂(似乎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他走遍大半个中国,记得不到十分之一却已经念叨达半小时的我们丢失了的地方,他是那么希望自己和底下的士兵不再无能为力。
其实麻木何等容易,闭上眼睛,就可以看不到举国沦丧,捂住耳朵,就可以不闻炮火之声。
可是他非要逼他们睁开眼,松开手,亲眼看着对岸弟兄们尸骨难安,一记耳光扇得所有人眼冒金星。
他也清醒地知道虞啸卿,于是上演了ERP,不,是沙盘模拟,打消了他最看重的胜利的希望。
死守三十八天的时候他也没有怨恨虞师座,他知道那是没准的事,可是对错让他义无反顾。
死啦死啦最看重的是对错和人。
在他的心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像人一样活着。
所以他招魂,招回炮灰们对死的敬重,招回他们对兄弟的珍视,召回他们对胜利的渴望,召回他们宁可埋葬的魂魄。
他的职业就像一个象征,欠下的一千座坟的山头在敌人手里,这不是事情该有的样子。
死啦死啦最终还是死了,方法依旧怪诞不经。
用烦啦的话说,“他骁勇善战,不怕死,不畏权贵,不计得失,好辩个死理,分对错……这些分开还好,加在一起就成了个神经病。
”但这个神经病骗了我们那么多眼泪,因为他说了那么多的真话。
我们生活在如今的世界里。
用狄更斯被人用烂了的话来说,我们生活在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
没有激情和小宇宙让我们燃烧,我们更容易沉浸在醉生梦死里,以为朝九晚五得过且过就是理所当然。
所以我很感谢有这样一部剧,让我还能想起一点活着的血性。
是的,我想活,想要怒放的生命。
于是那个妖孽又在一旁坏笑着——“你说过你不想死,那就使出吃奶的劲活着。
”——那就,用尽全力地活着。
《我的团长我的团》在喜欢的人的心目中,地位远非《亮剑》可比。
但和《亮剑》一样,电视剧版也没有拍完,后面大概还有4集戏份。
在看了绝不下于10遍,我老婆学会了唱“你要让我来呀”、我儿子学会了对我说“瘪犊子玩意儿”后,突然想把结尾写出来。
豆瓣处女作。
迷龙如果要死,一定就是作死的。
他是所有人里最强的存在,把李乌拉从二楼像扔只鸡似的扔下来,拳打不辣,脚踢要麻,甚至袭过龙文章的裆,精锐里的何书光更是他重点欺凌对象,还敢为帮孟烦了出头举着手榴弹闯师部。
同时他也是最惨的,别人保家卫国,随部转移然后败退,他是家园被占,被迫流浪。
除了李乌拉,炮灰团里每一个人,代表一个省份,但只有他心中那个能吃到正宗猪肉炖粉条的东北不堪到不战而退,将一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白山黑土拱手让人。
所以他愤恨,却复土无门。
最高统帅为在国际舞台挣得足够谈判资本,组建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而后,虞啸卿在收容站一波极骚的军火展示建成炮灰团,龙文章的从天而降又让炮灰团有了魂。
但迷龙仍是龙文章口中在怒江边走迷了路的一条秃尾巴黑龙,因为他真正的统帅、东北军总司令张学良此刻还被软禁着。
他用戴满两只手腕的手表公然行贿何书光换来入缅资格入队时说:东北兵,张迷龙。
但他的东北,他的东北军,东北军的统帅,又都在哪?
所以那锅乱炖的并且被他说成不是正宗的东北猪肉炖粉条,也能让别人眼中阎王似的他流泪。
他思念故土,迷恋家人,是战争让他一无所有,又是战争给了他眼前的一切。
捡来的老婆,别人的儿子,一帮瘪犊子兄弟,他过惯了然而总是充满变数的日子。
他热爱这一切,他会给和人斗狠赢来的房子配上敲诈来的家具,然后自己在战争的间歇装上排水檐,如果这就是生活,那该有多好。
但下了南天门,日军的轰炸机就飞过来直扑禅达,炮兵阵地上军部直属防空部队的炮长临阵脱逃,被迷龙失手开枪打死,本来嘛,一个逃兵,迷龙不出手国民党军队传统里也是有督战队的,但偏偏被打死的是军部陈大员的侄子。
龙文章赶到,生生打断了四根劈柴,才将迷龙的一条腿打断。
迷龙半生嗜赌,却比不过军部大员的明码标价,他也绝想不到,这样的自己,耳朵、腿、性命,竟还能让人平地官升几级。
龙文章带领他刚从南天门上撤下的炮灰团残渣几乎拼上了性命,却依然没法保住他一条命。
于是军部命令下来的当天晚上,迷龙戴着手铐拖着断腿在帐篷里和老婆做了一整夜的爱,炮灰团联手师部特务营赶走宪兵队在帐篷外一整夜值守,等着给迷龙执行枪决。
在此之前,从缅甸败退回来的路上,相似的场景有过一次,但这一次,迷龙开口唱起了《我的家在松花江上》,操心起真的老婆孩子,算起龙文章还欠他钱。
这一次,龙文章抢过了特务营的勃朗宁配枪,拒绝任何人代劳,跪在迷龙面前,最终抠动了扳机,让迷龙倒在自己怀里。
南天门上的38天死战,最终连38个小时也没能换来。
第一个攻上南天门的敢死队队长,炮灰团里最热爱活着的人,就这样在下了南天门之后,在故事的另一个结局里第一个死去。
入列时满满两只手腕的手表,换回一副铐子。
习惯了用轻重机枪扫射敌人,却没法躲开这颗手枪射来的子弹。
出征时是虞啸卿口中能对着死亡舞蹈的打心里拜服的战士,到头来落一个“恃功自傲,抢械行凶”的死罪。
龙文章四处找人借来钱,去看望迷龙老婆儿子。
迷龙老婆知道他会来,提前备好了毒药。
龙文章喝出茶里有毒,依然喝了下去。
恐怕在他心中,南天门和被他亲手击毙的迷龙家一样,都是他受自己良心驱使,明知必死也必须去的地方。
但好在他总能让自己不死,于是每次喝完毒药后拼命催吐自救。
直到有一天,迷龙老婆告诉他,走吧,别再来看你已经炸平了的地方,毒药喝完了,我原谅你了。
龙文章刚巧也正打算原谅虞啸卿,因为后者刚刚邀请他和他的传令官孟烦了上山洗了一次温泉澡,许以高官厚爵和队伍。
南天门一战,虞啸卿许诺4个小时后会在竹内的尸体上摆庆功酒,龙文章说那就4天,结果打了38天,而虞啸卿迎接的,只是一道搭在怒江上的浮桥,和坚持让龙文章第一个过江的褒奖。
这个时候,南天门上下来的人理应跨过那座桥,去迎接鲜花和掌声,但龙文章宁愿选择背负装着美军空投在阵地上的乒乓球的背包横渡过去,也不去看一眼那座桥。
但现在,虞啸卿说,战争账,战争还。
还说,两个月,还一团的人。
四个月,还整团的装备。
八个月,强胜驻印军,到时再和敌人决战。
只是他没说清这敌人是谁。
然后终于有了对南天门之战的授勋仪式,虞啸卿也终于给出重组炮灰团的谜底:退出西征,挥师北上,驱除赤匪——国共东北决战先声。
龙文章不愿意,不光不愿意,还预言必败,不光预言必败动摇军心,还当众宣扬了出来——这就有违军法了。
虞啸卿权力再大,只不过升作了副军长,而军统之于副军长,近乎迷龙之于要麻。
但虞啸卿仍想保,只要龙文章承认那些是他说过的无数疯话中的一段。
而龙文章其实从未疯过,他所有的找死,其实都是为了找到活着的意义,但这一次,对红脑壳,叫花子,赤匪,共党,不管换作什么称呼,他知道是真的打不过。
他说生平最快活的居然是在南天门的38天,因为那里一决生死的,是穿着不同衣服的真正的敌人。
而现在,有人要对着他,把内战说成无奈,把屠杀说成必然之举。
他没有把更直白的话说出来,山河破碎,为何骨肉相残?
但他终于不愿再让自己炮灰团的弟兄当炮灰,枪毙迷龙之后,他就对着他所剩无几的炮灰们说,都好好地活着,一个都别给我死!
结果呢,他为了让别人不死,自己不惜一死。
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在飞机大炮坦克毒气下挣扎着回来,却发现自己人的冷血和不近人情,才是最终致命的武器。
虞啸卿再次读不懂他了,所以感到痛惜,同时像龙文章拼了命想要保住迷龙一样,拼了命想要把他唤醒,让他相信配备美械装备的国军百万铁军会一路势如破竹,荡平东北、华北、中原腹地,完成攘外安内江山一统的大业。
醒了,信了,装备如山,战将如云,一呼百应,决战千里;否则,便必死无疑。
仍然同龙文章对待迷龙一样,不得已时,他会不惜亲自动手。
而和一直以来一样,张立宪深信自己的师长,孟烦了怀疑自己的团长。
但这丝毫不影响孟烦了为救龙文章把刀子顶在虞啸卿脖子上,在孟烦了轻易便被反击打倒在地后,张立宪终于也把枪对准了这个他曾经全部的信仰。
虞啸卿一定是在心里对这突如其来的兵变欣赏到恨不能颁上一枚青天白日勋章,准备成全这以命抗命的忠勇,虽然他想不到竟会有他自己人。
但龙文章不要,他转身便向虞啸卿缴枪投降。
他说自己的路走完了,更不想连累其他人。
让虞啸卿不要为难为他犯事的二人。
虞啸卿给了龙文章无数个许诺中的最后一个,说会重用。
尽管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永远给不了龙文章能给的,除了装备和勋章以外的东西。
然后,像龙文章那晚带人彻夜守在迷龙帐篷外一样,虞啸卿带着两个兵变失败的笨蛋在外面等天亮。
天亮,唐基带着行刑队过来,而行刑队里,竟然安排了那个护送迷龙老婆母子渡过怒江又一路找到禅达的永远只会说我饿了的会打炮的死胖子克虏伯。
但龙文章拿手的正是把人玩死,又怎么会放过自己。
于是,他用戴在脖子上灌满了火柴头上磷片的臭蛋,用曾送给虞啸卿的那把递过来时已经被卸掉弹夹的南部手枪,在重重防备、众目睽睽之下吞枪自尽。
他对虞啸卿说的最后几个字是:西进吧,别北上。
枪声过后,又一声枪响,克虏伯自杀了。
他本来是要在行刑队里对任何敢于向自己的团长开枪的人开枪的,但他的团长没等到那时候。
他的团长走了,他没了追随的人,于是便追随团长去了。
没了自己的团长自己的团的孟烦了没去干虞啸卿给的团长,而是选择再次西进。
但不幸——抑或说有幸——被轻机枪拦腰扫过,竟然没死,醒来时就成了少校,还是虞啸卿亲授的。
孟烦了因此没机会参加龙文章的出殡了,阿译打的幡,南天门丢了一条腿、宁愿与收留的日本兵当叫花子也不愿再回来的不辣蹦到队伍前唱了首莲花落,丧门星终于不会再为这个外号感到委屈,连狗肉也去了。
也是在这一天,迷龙的老婆带着儿子离家北上,开始寻找新的生活;不辣用他的一条腿,开始往湖南蹦回;丧门星决定回家,临行前来和孟烦了道别;阿译通过唐基,将自己调离了虞师。
当然,他是去做了和孟烦了一样的上校团长。
西线战事结束,孟烦了最终北上。
龙文章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打不过。
虞啸卿打算一举荡平共军的十万铁军一触即溃,孟烦了曾经力拒日军于西岸,突上南天门坚守38天的炮灰团转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孟团座于是顺从地当了俘虏。
然后遭遇到行进途中唯一一场恶仗,孟烦了自愿前往劝降,果然和十三点阿译战场相遇。
阿译说自己其实是打得过的,但不打了,骨肉相残没得意思。
并说,要是日本人来了,他守到死,朋友来了,一晚上足够了。
然后让属下准备了一面投降的白旗,他对孟烦了说,孟烦了能找到希望,他找不到。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是做错,但他不想再错了。
然后,在留声机传出的《野花闲草蓬春生》音乐声中举枪自尽。
这样,团长而下,炮灰团终归全成了炮灰,死的人灰飞烟灭,活着的心如止水。
这才是故事真的结局。
小醉嫁了张立宪,未久怀孕,有了家室的张立宪投降加入解放军。
虞啸卿活到一百岁,至死惦念着他做团长时被他几阵机枪、冲锋枪声惊醒了魂的炮灰团的那些人。
他曾是他们的团长,他们,曾是他的团。
他们中,有的沙场殒命,壮志无违,有的马革裹尸,征战未回,也有的不忍同室操戈,以死明志,但无论如何,都做了他一将功成背后的枯骨。
所以他在百岁之年,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那位他觉得“一生愧对的挚友,必须面对的挚友”。
狗肉跟了孟烦了,终老南天门下。
孟烦了住了迷龙曾经的家。
最爱做的事是卖菜,最爱吃的菜,不知道是不是猪肉炖粉条子。
微信公众号:翾雾林
一刷讨厌孟烦了,觉得矫情;二刷发现他的局限和脆弱,他的自知、自觉、他所背负的沉重。
小醉决定不再靠之前那样谋生之后,孟烦了却把饷银全数给了父亲,而后,他和小醉说,他的饷银不能养活她,养活她可以走私、可以做黑市等等,可是他没有权力,他有了他也不能这样做。
然后孟烦了走出小醉家门的时候,小醉就在门上挂上了牌子。
为孟烦了的“不能这样做”,而坐视小醉挂牌子深深震动。
他不会去怪迷龙去那样做,因为迷龙火热的投入生活,他是鲜活的人,实际的人,哪怕是混沌的。
而孟烦了是知识分子,他会抽象的想问题,把这归于原则,因为这样是不能真正的造成国家、民族的好的局面的,个人作用微乎其微,他却也知道不能做,这一点知识分子所造成的不愿不择手段做事的特性上,他比龙文章都坚持有精神洁癖,他有他的思维、教养在牵着他。
即便是小醉只能重操旧业,他都不能抛弃他自己的本质,而这又是可悲的,为了小醉像迷龙一样不想那么多也是无可厚非的,小醉重操旧业他又有多么痛苦,可他就是不能,可悲又可敬。
手动过滤文章的豆瓣,你辛苦吗?
『本文有团剧和小说关键情节泄露』 这是一场真实的战争里一个虚构的故事,发生于滇缅战场,上个世纪四十年代 。
当时当日,有几十万的四川男儿乃至中国好汉穿着单衣草鞋,手提最简陋的步枪,和日军血战肉搏来力保中国内陆的补给线。
下场得以完整一些的人,子弹或铁片或刺刀穿透重要的脏器,主动脉里血液奔流放尽,战死后肉身以不会好看不会轻松释怀的姿势,就地速朽,由南疆绿得过份的腐土,叶子与点点藤花覆盖。
他们的青天白日徽标缺乏绝对的归属意义,他们的骸骨只能由大地收回。
我们尽可以想象得更写意,可是人人知道那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团长的故事,就是一个没法左右战争机器的士兵,在如此时代的选择和所见。
精心虚构的故事能引发铺天盖地的感怀,真实的战争,今日没有几个人记得。
我们是一班习惯了每天7点起床刷牙,挤车,作为一只社会零件坐班或者奔波,对着电脑挤时间去开心网种菜,指责房价油价,拿些微薄工资逛街买东西,赚得一点世俗快乐的人。
炮火连天的年代迅速隐没掉,速度快过暴雨浇熄的烽烟。
我相信在推动经济的鞭子狠抽下,老人家念叨的要了一切命的匮乏,也几成传说,心灵被榨干倒常常听见。
人们口耳相传的,不过是了解不能的痴妄,以及够不着的痴靡。
一群炮灰兵渣子的经历,已经是纯而又纯脱离娱乐世界的了。
一个心地纯正的孩子拼命赞扬再陪我看了好多集,我才恍然大悟般入戏。
接着深深陷进书里。
团长,真需要花上好些时间,才能准确击中我们那颗被红尘蒙得太厚的心。
那些烦了阿译不辣康丫迷龙活在我们心里,跟我们一样,要得太多,要得太急,同时为这个而羞愧,迷惘,缺憾,又死拉破烂军装遮住不肯不肯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我们的无能为力,不肯承认我们心底还有个十足的死啦死啦理想国,还有一部分像胖子克虏伯的一般翻江倒海且细腻敏感。
平静的日常是很好的掩体,掩饰可以解释得和唐副师座一般完满,前因后果客观时代家庭命运。
有多少人,喜欢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温团长的剧情与小说?
每一个写团长文的人,都像企图捡起一部分自己失掉的魂,在过程中再一遍确认细节,平复心情。
看到烦了的烦,死啦死啦的痛,虞啸卿的无法抉择,再交织在一起形成火力网,轰出一次次永续不绝的心疼。
但因这疼,还感觉他们活得好好的,还未曾完全绝望。
我们深知他们的孤独有多孤独,他们的狂热有多欢乐,只有在谈论他们的片断时空中,他们所经历的一切又可以鲜活起来,他们又可以活过来,就像歌里写的,再次看到你,在古老的梦里,落满山黄花朝露映军衣,再次看到他们在爱的故事里,起阵阵烟波。
我想,我写这个也是为了解毒,尽快让自己摆脱欠他们的诚意一般的愧意憾意——我其实在长久叩问自己的心,所求的东西。
导演、演员、化装、道具、枪械烟火、音响特技的评论已经足够多,我对作为编剧和小说作者的兰晓龙的敬佩,怎么也说不完。
兰晓龙说,他是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人物刻画秉承莎翁,很早就认同人生荒诞性。
他不是地方上的百姓,也不是一个完全的军人,这是非常荣幸的事情。
兰晓龙称自己是阴阳两界的人,非民非兵,我看他笔下的炮灰团主角们也是,他们是人渣中的精英,精英中的人渣;他们的魂留在南天门,他们的人飘散在各个战场;他们是一直行走阳世的鬼,他们是时刻张望阴间的人。
如果你和我一样,也经常自觉处在边缘状态,冷眼看生活种种的荒诞虚假, 世界就如同一个要认真讲的巨大的笑话。
人们没逃过爱安逸的毛病;人们总死于漫不经心和听天由命。
但天知道,玩世不恭又无处下手的荒诞论者好过?
他不过就是个无时无刻不在纠结着的孟烦了。
孟烦了也清楚,他包袱多,像尾大不掉的松鼠,一直忙活着悔疚和憎恨,迷龙却在路边捡到他的幸福。
编剧能活得比孟烦了开通,全因他把一腔笔力倾注在纸下,让炮灰们去发泄,去破坏,去屠戮,去哭泣,去大笑。
更重要的是,去依赖,一个似乎全知全能的疯子。
都知道这是一场梦,却总想靠近,取得他们的体温。
有人说,团长会让人觉得痛苦,你在眼睁睁看着你慢慢喜欢上的一群人一个一个在死掉,他们自己却在赴死的路上嬉笑怒骂。
『恰似你的柔情似水』太喜欢他们的地方腔调,和打心底抒发的歌,还有感情。
桃花飞绿水,一庭芳草围新绿。
有情芍药含春泪,野竹上表霄。
孟烦了张嘴又碎又贫,可站在几万里外沦陷的土地上,烟视媚行得要死的诗词,给北平大少孟烦了念得像讲述千秋家国梦一样的浑厚苍凉。
他的学生生涯,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但眯眼恍然薰然那一刻,他根本不是那个瘸着腿的行尸。
围城中,上海男人阿译倾情演绎:蝴蝶儿飞去……心已不在 ……凄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该贪点依赖……人言汇成愁海,心酸难耐。
没有樱桃小口糯米牙,倒有一口酸涩的隔夜茶,颤巍巍,阴惨惨,人立马念及故园的霓虹灯下,雨打芭蕉,流水如何东去不堪回首。
简直寒毛直竖。
迷龙在战前的篝火堆边唱着哪个犊子不愿意来呀,热闹高兴到忘却了形骸,变成一个天下第一的戏子。
可是他也会因为一锅白菜猪肉炖粉条吼起思乡之歌:我的家在东北 松花江上啊 那里有满山遍野大豆高粱——这头娱人娱己的妖孽,也要酸楚寂寥的。
张立宪趴在青石路边隔着门板表白,壮怀激烈,入骨缠绵:别的男人讲他是个英雄,是个好汉,是个大官,是个财主,他什么都是,就不是个呆子。
你不就当我是个瓜娃子……你也没啥子好的嘛。
还这么一意孤行……看得老子着急……慵懒的川腔,拖出一半男性的火辣劲道,一半情人的绵绵哀怨。
对张立宪而言,为虞啸卿开车是他的幸福,和小醉厮混是他的狂想。
他一心要做小醉的丈夫她的哥哥她的弟弟她的情人。
迷龙一头拴在祭旗坡,一头在禅达,在祭旗坡的时候拼命想回家看老婆孩子,跑回禅达了又没命想念他的团友们和团长死啦死啦。
造就一个把自己对劈成两半,永无休止的灵魂。
烦了别别扭扭,勉勉强强,不肯和小醉在一起,不是觉得他们之间隔了很多死人,突然太幸福会不安,就是觉得小醉会卸掉他拼命坚持了这么久的伪装。
不是不在乎,事实上烦了对小醉的了解程度让人吃惊:小醉在自己面前一向做什么都是错的,看到自己会心先碎一半软一半。
最重要的,他知道自己没法像张立宪那样,给一生一世的娇宠呵护。
于是他当着小醉的面,铁心把张立宪推进她家。
关门,狠狠离开。
友情亲情爱恋情,家事国事天下事。
我生来头一次,认同这是男人最美好最纯洁的一面。
『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同袍?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
一根叫命运的绳索牵住了所有人,那根绳索摇摇欲坠,他们注定要以自己的频率晃动,一边互相嘲讽,一边靠近。
很多女性观众和读者,热爱猜测他们之间的深情,也是他们觉出会大叫肉麻,缺少又顿感寂寞的。
我在猜度孟烦了和龙文章,龙文章和虞啸卿。
我爱孟烦了,我疼惜龙文章,我理解虞啸卿。
孟烦了和龙文章孟烦了,以碎嘴的犬儒著称,在言谈阴损上堪称讨人厌的极品,他瘸着,佝偻着,大声讽刺自己的残缺丑陋,认为自己的脸已在生活和岁月中变得暴戾,眼里栽种着无法消逝的失望和愤恨。
从多年前就相信自己只是一具行尸,有魂的人做着没魂的事,甚至不信自己能和父母一起生活。
他剩下的一些青春和对生活的渴慕,都用来和战友消磨无聊,和死啦死啦叽叽咕咕算计。
烦了对自己感叹,言国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年轻而苍老的我,年轻而苍老的我的祖国。
我爱他,我觉得我就是他,那感叹可真是伤透了我心。
他才是龙文章真正的知己。
他两眼一转,死啦死啦打什么主意就知道了个八成,他还是不顾洞见,甘心把命交给人家。
烦了活了二十几年,对父亲没交心,对情人没要求,对郝兽医恶声恶气,龙文章跟他打个商量或者听进他一句话,他就内心暗爽。
他说,死啦死啦在奚落中活下来的绝招是对着子虚乌有,我的自保方式是管他有没有,一概说没有,这样下去,他终将在我的恶语中忍无可忍地成为一只刺猬,最后我们成了扎成一团的两只刺猬。
孟烦了太别扭,龙文章太躲藏,孟烦了不仅是传令兵兼副官兼翻译,沟通团长和团员的纽带,还是龙文章的朋友,顾问,参谋,缓冲器,定心丸,酸碱度试纸。
孟烦了本能地依赖着龙文章,把所有的决断压力给龙文章一个人扛,除了打仗,其它时间躲在自己的天地里自怜,或者躲在自己的角落里损人——他从小到大,老不死的老孟就强势压倒一切,不也活得筋骨矍铄?
但他从没见过厚颜的老孟气馁退缩,所以一时没想到,龙文章的“伤心有多伤心,孤独有多孤独”。
烦了只关注事情现有的样子,搏命的时候好不容易过了,日子像是河流,什么也不需做,只要等着上流的那条船淌到你面前,好好地把他抓住——这叫苦尽甘来。
烦了也知道死啦死啦承受不来几近崩溃,好歹他承受的已经到了个头。
但他没想到更大的命运会接踵落到他们身上,终成为死啦死啦背上最后一根稻草。
这次他没有和烦了商量,直接就发了次无可挽回的神经。
悔恨交加,为了挽回死啦死啦,烦了不惜小命劫持虞啸卿。
后来做成团长的烦了,还在模仿死啦死啦。
他不像阿译那样的想成为人渣中一呼百应翻手为云的龙文章,他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更想念龙文章。
龙文章将死之时,叫住他说,孟烦了,你是个怀疑的妖孽,又是希望的妖孽。
试试看,能不能让死了的人活在你身上。
龙文章把江山的希望交代给虞啸卿,把活下去的希望托付给孟烦了。
就像基督山伯爵带给人的最后一句话是: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中——“等待”和“希望”。
龙文章和虞啸卿关于龙文章,有人说团长最好玩的就是,兰晓龙明写暗写横写竖写,玩命地告诉大家,死啦死啦,他不是,他不知道,可是人们还是坚定不移地认为,他是,他知道。
反正炮灰团的人是认为,他一定是,他什么都知道。
他给了炮灰们这些本来已经绝望的人不该有的希望,让他们明知道要死却还在想胜利,明知道要死还在想回家。
他招魂神汉的过去要被人遗忘了。
他最超出常人的一点,是妖孽一般的耐受力,缅甸危机重重的丛林,南天门恶臭的坑道,寡妇下的老鼠药,通通硬撑下,从没见他抱怨琐碎。
他时常会觉得苦,可是他乐于自己扛着,反正扛得起的时候,有着天大的自豪感,无比的团长威严,让他有壮志得酬的小希冀。
他就在两个人面前觉得自卑——虞啸卿和郝兽医,前者是他梦想的辉煌气度,后者是他不能企及的悬壶济苍生博爱善良,潜意识里他总拿这两人和自己比较。
和前者的比较给了他战斗的魄力,与后者的比较提供了他战斗的目的。
越是战到后面,天平一端野心和军人之魂高高翘起,身边袍泽弟兄的性命重重落下,可这才是炮灰们的团长。
他向往做虞啸卿就像阿译向往做他,他在虞啸卿面前永远直不起驼着的腰,眼神谄媚,态度猥琐,手脚扭扭捏捏。
虞啸卿早爱上他的将才,竭力鼓动他并肩燃烧战魂,何等快意。
可烦了的顾虑也牵系着他,迷龙老婆一语中的:您准备好死了,所以我们也就应当为您的理想去死了。
团座,你们是恨天无柱地无环的强人,只想自己所想的天才。
你们是那种交合刚毕就互相口齿食的毒蜘蛛,你们为了理想要凌驾众生,为了凌驾众生再把理想当做肥料。
你们是林子里的霸王树,你们生长的地方连灌木都长不出来。
这话今后的岁月中,大概在不断掐灭他冒头不多的野心。
他最终累了放开了,但无脚鸟落地的地方,就是它死去的地点。
虞啸卿和龙文章虞啸卿和龙文章这两人的亲密,始于英雄惜英雄的看对眼,不乏领兵打仗的责任感——可惜虞啸卿的这种心情,在温室里注定会按模子生长,到了规定期限,完美无缺地颉下插瓶供奉于厅堂之上。
龙文章则是后天的被迫的,吸收了最大限度的雨露感怀了身世,挣命一放,死了也要烂在大地里。
虞啸卿这一生,仗还是靠人家打的,他最终会习惯于并且爱上控制他人控制局势——纯然唐基流的手腕。
虞啸卿,他这样完美的男人,军人世家锦衣玉食,辄以社稷为念,他爱岳飞爱的是那杀敌为民的慨然气势(但他明白,事实上死啦死啦比他更慷慨),他的终极快感是打属于自己的胜仗(他渐渐发现,死啦死啦打的那种仗,是他永无实现的梦想),纵马中原,提前把马刺戴在脚上。
他的画面里没有具体人的具体幸福,他的终极梦想还是主要人物为自己的画卷一副,军人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战死沙场亦是本愿。
他没有亲眼看着一个个人在身边死去,坚持让每一寸的故土洒上敌人的血,用继续血战来结束落后,结束贫穷,结束涣散。
沉溺于过程的虞啸卿说,所有的军人都该死。
你龙文章沉溺人情太多,形同自废。
龙文章说,我不敢说我是军人,我没脸说我是军人,但我们只想挣扎着活出一个人形!
都是无辜的,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不是乐事,不是爹妈教给我的分内事。
团长一向是实打实的战争,并不怎么控诉战争的残酷,渲染手起刀落砍鬼子的快感。
鬼子无疑也是人,劳动人民或工科好手出身的人,更是苦苦挣扎,互相比着心狠手辣的对手。
流落街头的不辣,当宝贝般藏匿了一个日本人。
过去的敌人,现在相依为命的宠物般的存在,深深懂得龙文章的孟烦了,也把这事淡化,埋在心底。
经过了南天门的殊死战争,他们的淡然乍看不合理,实则死啦死啦思想奇迹般的落实。
战争,何曾使得任何东西合理或者不合理?
所以有人说,龙文章或者说编剧的悲悯超越了战争:所有的人都是无辜的,所有死者的灵魂都需要安宁。
『死性不改的痴气和戾气』炮灰团团长死啦死啦没办法了,就在同袍面前跪下,涕泪横流浑身脏兮兮,瘫软了跪着哭“能不能做的,你们早做完了!
我早就没脸让你们再做什么了!
我说要让你们回家的!
”是个正常人都会超轻贱超鄙薄,真是贱得让人头发都要竖起来。
没有几个像龙文章做团长这么窝囊,这么名不正言不顺,这么上下不讨好的,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痴气。
他凭着这股痴气,竟然在缅甸的丛林里硬拉出一个团,带回数百人命。
南天门三千同袍尸骨,也成了炮灰们戾气的情感源。
他们自己的感情像丧门星使用过度的砍刀一样钝,命没丢的话,起码丢了一个魂,左奔右突时以为找回一个魂该松一口气,伤痕累累枯骨嶙峋的手上,茫然抓到一把虚空。
炮灰团之所以爹妈不疼姥姥不爱,因为他们确实素质低。
纯爷们,铁血真汉子,这句更多出现在和平年代戏谑商业现象的时候出现,倒相当合适他们。
他们要是10分的铁血真汉子,他们的怯懦惜命,他们的猥琐无教养的人渣指数就高达100分。
他们列队的卖相极为肮脏丑陋,能让老百姓对军队顿、失、信、心(虞啸卿语气)。
他们胡乱找碴打架撒泼,野蛮地抢食物,无聊时把同伴可着劲儿损,务求句句刺痛到肉,据称这也是男人确立信任的方式。
他们残缺得厉害,他们又完满得厉害。
他们的真,只给了同呼吸共命运的同袍。
他们的纯,只献给了那个时代。
他们生命的火花,他们年轻灵魂最纯粹,最聪敏,最有力,最迅捷,最结实,最坚忍,最天真,最完美的部分,都老老实实献给了这一场大战,或者那一场大战。
于是孟烦了在禅达的街头玩着死蚂蚁,呆呆模仿某人的口气说:我是做大事的。
你辈生于此时,立于此世,历遭此劫,也是天降之任。
怎么也死不了的迷龙已下了最残酷的战场,死于死死痴缠的精神紧张,公然不改的妄为。
死啦死啦死因是在官运亨达的授勋现场,公然叫嚣通敌。
阿译的多年软弱努力尝试告败,凄然对烦了说:我又跑了,我没有希望……烦啦,我好想他们……我总是做错,我不想再错了。
然后他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如此种种,他们死于自己的痴气或者戾气,郝兽医只好死于目睹一切的伤心。
『完整的故事 本该有的样子』南天门苦守38天之后,炮灰团残留成为战争英雄之后,虞啸卿衣装整齐,忐忑不安地在怒江东岸边等待。
这是电视剧的结束点。
之后,竟然还缺下数万字的故事。
看了书,把这个拼图一点点拼得完整,拼成它本该有的那个样子。
我几乎是贪婪地一句一句啃着这结尾。
电视剧节奏很好,受种种限制嘎然而止,遗憾也很多。
我太挂心死守38天幸存的龙文章,带着只剩下渣的炮灰团,见到虞啸卿,彼此作何感想。
我扔个手榴弹你接着玩,你把心里头的苦哭诉给我,这些蜜月期的融洽稳妥恍如隔世,虞啸卿和龙文章,如火情热时的许诺已让位给活生生的背叛。
看着电视结尾,我心生出一念头,龙文章羞于见虞啸卿。
是替虞啸卿感到如此羞耻以至于都不能面对他,这个意思。
但对方毕竟是上级,和日本人浴血38天,早该死了不知多少次的龙文章,给尖酸刻薄的烦了打击无数次都不放在心上的龙文章,还会在乎这些么?
那时我写下:虞啸卿自会安然终老,但对死士食言会是他光滑的心中永远的疮疤。
就算他想忘掉,视他为父兄的亲随,张立宪的不谅解或者何书光的绝望自杀,会时时刻刻把他钉在耻辱柱上。
书的最后十分之一,证明了龙文章的确带着怨懑——不过生死之战下来,也只有那么一点点了——还有一点点愤怒,一点点力气拼命自己渡江回去了。
虞啸卿赶到他们登岸的地点敬礼,炮灰们已经不在乎他的礼——如果连背后的东西都不再让人有丝毫尊敬。
接着又因为迷龙的死,二人迎来新一轮的冰冻期。
心理学上说,冷颜对待,强烈显得对方亏欠了自己的时候,其实是意识到自己的错,在任性地找平衡而已。
任性的虞啸卿,毕竟是将才,虞大少待人几大章回,第一章回万分期待,第二章回万分失望之极,第三章回万分暴跳如雷,第四章我万分不理你。
原来继万分不理你之后,还有一个仍然万分敬爱你。
在温泉里,虞啸卿许之以前途,付之以真情,以虞大少的方式拯救着反复服毒折腾自己的死啦死啦,试图重修旧好。
感情和理解可以更深一层,死啦死啦的热血还可以沸腾,可是,龙文章心里早已经崩溃了,他从心里面开始碎裂,一点点地成渣成片成屑成灰。
缺掉的结尾,太重要了。
电视剧里没有提,龙文章希望,事情是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的要尽个孝道。
你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我这做长官的跟你说正经话时也不该这么理不直气不壮。
人都像人,你这样的读书人能把读的书派上用场,不是在这里狠巴巴地学作一个兵痞。
我效忠的总是给我一个想头。
人都很善,有力量的人被弱小的人改变,不是被比他更有力量还欺凌弱小的人改变。
” 我仿佛看到他的小狗眼睛,在面前闪闪发亮。
脏脸上扭曲着难堪的笑。
死啦死啦以他单纯得不能再单纯,却困难得比什么都困难的梦想,引人一阵痛泪。
凡事有因必有果,另一没拍出的结果就是,死啦死啦竟然爱着迷龙老婆。
以一种只有他才想得出来的方式和做派。
他淡淡地说,恐怕是看上她了,这辈子打交道的几十号女人拢一块儿还比不上她一根小指头,而且他绝无希望。
他只求她离开这里,不要陪在死人身边过日子。
可是,能给这个宝贵女人嘈嘈杂杂没心没肺惊天动地幸福的男人,那个怎么都死不了的敢死队队长,最为眷恋生命,给周围人带来无尽生气的妖孽迷龙,再抗争也已经服从了他的命运。
亲手了结他,是在死啦死啦和炮灰们心中狠狠捅的一刀子。
后来,以及后来的后来,烦了,失去了他唯一的团,他的团长,做事就像后面有鬼追着似的,不,就像总见得到鬼,戎马倥偬间就回到中原大地,胜或者败,遇见故知,还他们一个最后的结尾。
炮灰们的命运,从没法远离。
我已经泣不成声。
根本上,对这部电视剧落泪和对那部电视剧落泪,因这本小说发癫或为那本小说发癫有什么区别呢?
发癫完以后,我会好好做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和孟烦了相同,我时时刻刻恨这个世界对我的钳制,但我又爱死这个世界赐予我的一切。
铁弹穿肉烂,马革裹尸还。
在遥远的高高的树化成玉再化成碉堡的南天门上,炮灰们永远枕戈待旦,歌唱调笑,声音在黑暗里无限扩散。
回到当初,缅甸阳光弥漫的仓库,一个妖孽在仓皇里给大家放倒,团团围住,扭着焦急无耻的黑脸说:“我是你们团长。
”再退后一点,禅达青石巷子,高阔天空白云飘,让人想起“岁月静好”。
挺拔军装的长腿,马裤长靴,腰间柯尔特,臂上雪白的手套,都在视线里耀眼细鞭子一挥,慷慨称:“我要让人想起川军团,就是我的团。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
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01-10: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997325/discussion/58311893/11-20: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997325/discussion/614792916/21-30: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997325/discussion/614792917/31-43: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997325/discussion/614792918/
2016年的时候,我沉浸在一部电视剧里五天,第五天头上,我看累了,睡着了,这一觉就睡了几个月。
几个月后我发现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于是去了一趟云南,去了一趟腾冲,去了一趟龙陵,我在国殇墓园一排排地祭奠,回来后开始大量阅读滇缅抗战的相关史料。
往后,我逐渐认识了一些朋友,那些朋友从这部剧开播时就开始了。
十年来他们自制了两本书,一本是评论集,一本是拍摄地手册,都取得了书号;十年来他们仍旧在激烈地讨论着这部电视剧,而且这个数目一直在增加;十年来他们自发准备有各种周边,这次十周年更是自发毛笔字手抄原著,并装订成册;十年来他们每年都会去腾冲、龙陵折纸船祭奠亡灵,有人甚至把剧中一个角色的家盘了下来,开了间客栈……
网友「荷岸少年」手抄原著的第43章这十年来,甚至说中国电视剧史上,比这部剧影响力大得多的剧比比皆是,但有哪部剧会有一批源源不断的观众持之以恒地这么做,我想不到。
它影响到的,甚至还包括那些参演的演员们。
主演段奕宏说过这是他生命中最重的一部作品,他说:「因为我很看重,我不想时常把它拿出来,它就在那儿了,我不太愿意去消磨它。
它已经在我的身体里,我不想把它当成一个调侃。
」在泰国拍摄《非凡行动》时,他独自去了泰国北碧府,独自祭奠了那里的远征军碑与孤军墓,他也没对谁说过这事,很久以后有观众去了那里,看到了他的名字,这才被人知晓。
网友「艾麓恩」在泰国拍摄的照片另一个主演张译至今在网络论坛三的居住地写的还是「禅达」。
王往就像阿译附体一样,拿出几乎所有积蓄去南疆筹办希望小学,写歌教那些孩子汉语,看着他做的事好像在耳边听到这句话:「如果我三生有幸,能犯下他犯下的那些罪行,吾也宁死。
我死也不要成为他们那个样子的活法,脑袋瓜子里面乱糟糟,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完全是满脑袋瓜掏糨糊嘛。
」张国强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资助希望小学与抗美援朝老兵。
……你看见了,他们都有很重的化不开的心结。
其实有一个人是没有心结的,那就是这一切的开端,编剧兰晓龙。
那天跟他聊起来时,他说,当他写完《我的团长我的团》之后,他的一切情绪都没了,都放下了。
一没有结构,只有情绪必须要指出的是,《我的团长我的团》是没有戏剧结构技巧的,这一点很不可思议。
我曾经用经典的三幕式结构和人物配置试着分析过这部剧,结果发现,毫无效果。
很多观众其实不知道,《我的团长我的团》第一集和第二集在剪辑顺序上和小说是不一样的,小说是先写了一群人找猪肉白菜炖粉条子,再是虞啸卿征兵,电视剧是反着来的,可很多观众愣是没有发现,仍然沉浸在其中看下去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部剧前两集的几个事件之间没有强逻辑因果关系。
这在戏剧上是很危险的,一部戏最重要的是第一集,第一集里最重要的是前十五分钟,那是在建置人物和全剧的主线,主角要有主动性,主角要有自己独特的性格,观众得通过这场戏知道你主角是谁、你要干什么,从而代入进来。
很明显,《我的团长我的团》完全没有这一点。
它上来就是一群溃兵齐刷刷躺在滇西某小镇,无所事事。
一幅纷乱的画面,一群无聊的人,互相插科打诨,看起来对什么都毫不在意。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集截图)而第一集有哪些戏呢?
一是张译饰演的孟烦了的回忆,一是孟烦了和罗京民饰演的郝西川(兽医)的对话,一是虞啸卿的一番慷慨激昂,一是虞啸卿手下的整编征兵……发现什么没有?
如果你熟悉戏剧结构,你会发现这四场戏都是状态,没有事件,没有人和人的互动,找不到反派,找不到主动因,你只能从戏份上判断出孟烦了可能是主角。
但你仍然能够看下去,并且看得很低沉。
这是《我的团长我的团》在戏剧上最让人觉得可怖的地方,它抛开了常见的戏剧套路结构,而代之以一种非常难以驾驭的东西,两个字:情绪。
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43集,小说《我的团长我的团》43章,全部都是靠情绪把所有的戏连接起来的,这很冒险,甚至可能说是几乎办不到的,但每当有能办到的作品出来时,每个人都会陷进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康洪雷导演和兰晓龙编剧做完《士兵突击》,本打算做一部《隋唐演义》,正巧兰晓龙手头上有一份史迪威的大纲,拿给康洪雷导演看了之后,他们去和制片人吴毅聊,聊了二十分钟,突然就决定了,要做中国远征军。
二零零七年清明节,兰晓龙和康洪雷来到了一个地方,松山。
这是一座叫做松山的山,一座位处勐腊乡的松山,一座架在滇缅边境的松山。
在松山上,兰晓龙发现了一座墓碑。
一座两平方米的墓碑,什么都没有。
兰晓龙说,他在想这里究竟埋了谁呢?
于是上前一看,然后整个人都傻掉了,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座墓碑没有名字,墓碑下埋了八千人;因为这座山叫松山,是中国远征军里松山战役的遗址。
松山战役有另一个名字,叫做「松山血战」,在这里日军伤亡1250人,国军伤亡7763人,极其惨烈。
兰晓龙找了一个树丛,直接往后一趟,双手紧扣,闭着眼睛,周遭特别安静,只有康洪雷以烟代香坐在墓碑旁看着他。
而兰晓龙在沉思……不,不是沉思,后来兰晓龙自己说,他也不知道那时他在想什么,非常混乱、非常复杂的情绪,根本无法用一两个词来概括。
就在那一刻,兰晓龙知道自己要写一个什么样的剧本了,他希望写出来的剧可以让观众看完后,有他在树丛中躺下闭目时脑子里那糟糕的感受。
(《凤凰非常道·兰晓龙采访》截图)于是,《我的团长我的团》诞生了。
就是这样一部讲述中国远征军滇西抗战部分的剧,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如果用传统的戏剧结构做,会怎么做?
首先先确定对手,对手第一是日本人,第二是国民党内部的蛀虫。
而主角呢?
主角可以是很多人,但具有代表性的,一定得是有巨大转变的,一定是从不想打到最后愿意为了家国牺牲的。
乍看起来,我们现在设想的这份人物配置和《我的团长我的团》也差不了多少。
这部剧是讲述的一个炮灰团为了反击江对岸的日寇而进行的一系列动作,那么日本人自然是第一反派了,而在故事最后,国军自己人不来救自己,导致全军损伤惨重,这也是第二反派。
看似合情合理。
可是问题来了,你还记得日本人是谁吗?
他登场过吗?
即便算上原著小说(小说比电视剧多一些内容),有名有姓的日本人也才三个,一个是被段奕宏饰演的死啦死啦截获手枪的立花齐雄,一个是对岸的日本人头目竹内连山,一个是王大治饰演的不辣在故事最后的伙伴横山光寺。
其他日本人呢?
那只是叫「日本人」。
甚至在故事里,立花齐雄、竹内连山和横山光寺都没有多少篇幅放在他们身上,大家可能更多只记得这些名字,却并没有觉得他们有多可恨、给主角们造成了多大的困难。
第一反派,居然没有做?
那第二反派呢?
剧中倒是有了,一个叫虞啸卿,一个叫唐基。
在主角们冒死潜入南天门,等待虞啸卿他们进攻时,虞啸卿和唐基的上峰下令了,攻击立止,直到三十多天后,能够获得最大利益时,他们才开始有所动作。
看起来这两人确实是反派了,但如果他们是反派的话,那也只是在故事最后时。
之前的三十多集呢?
那时的反派又是谁?
那时的上峰是在不停制造麻烦吗?
仔细想想你就会发现,《我的团长我的团》它的反派压根不是什么日本人和国民党高层,这些都是传统戏剧结构里的具体人物,如果这些具体人物没有建构、也没有对主角造成直面的威胁,那他们算什么反派?
继续回到那个问题,只要是戏剧,就必须有动作、有对抗性,那么反派是谁?
答案已经出来了,反派是自己。
没有结构,只有情绪;没有敌人,只有自己。
我相信兰晓龙在做这部戏时是掏空灵魂的,就像罗京民后来说的那样,兰晓龙要把你的灵魂拉出来在太阳底下晒晒,再拍拍,然后再装回去。
在这种情况下,人物小传其实是没法按传统方式做的,因为你再怎么做,都很难完全复刻一个人的灵魂,除非你是先有了这个人的灵魂,再去复刻这个人物。
——事实上,《我的团长我的团》是先有的这批演员,再慢慢根据演员调整的角色,以至于到最后康洪雷导演发现,有的角色就只能这个演员来演,「这是我可以做的手脚」,兰晓龙这么暗暗地想。
所以在第一集和第二集里,尽管有那么多看似毫无逻辑关系的戏,它们被打乱了剪辑,可是这却丝毫不影响观众的观感,因为这些人物是一开始就活在那里,不需要你特地把他们写出来,这些情绪是一开始就呈现在那里,不需要你特地去烘托出来。
兰晓龙说,他从没觉得《我的团长我的团》文艺,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这里面有大量的过场戏,可是这些过场戏不是废戏,是情绪戏,是灵魂戏。
惭愧地说,看《我的团长我的团》时,我经常猜不到下一场戏会写什么,但当它出现时,又觉得异常合理。
——哪怕那只是过场戏。
比如在第三十八集里,张国强饰演的迷龙回到家,他们马上就要去南天门了,就要去死了,在死之前,他回到家不是像之前那样先跟老婆上官戒慈欢好,而是先想着修一个水槽子,把水归拢了,让它往一处淌,这样到了下雨天,水就不会淌成满院子。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38集截图)这场戏「没头没尾」,迷龙的行为「莫名其妙」,但它一下子震住我了,我想不到这个细节,而这个细节的一切出发点都是:我明天要上战场了,我明天可能就要死了,我明天可能回不来家了,我今天要把家里的事情给干完。
它看似轻飘飘,其实比起任何生离死别都来得重,哐当一下砸到我心上,积郁良久。
这种看似反常但非常合理的细节很多,对一些只想看剧情的观众来说可能是废戏,但其实不是的,它用大量的细节前赴后继地推动着故事往前进。
第十二集里,炮灰团被拉去师部,师部要审死啦死啦了,却被一群人先关在了小黑屋里,不辣高呼:「哎,我要看枪毙人呢!
」兽医闻言,连忙着急说:「嗳嗳!
话没有这么说的,好像你想他死似的。
」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2集截图)然后不辣就沉默了。
不辣想死啦死啦被枪毙吗?
不想。
不辣想看人被枪毙吗?
也不想。
但他着急,他担心。
所以在此之前他不承认死啦死啦还活着,在此刻他却一秒都不愿意等,这种心态,这种不对自己诚实的心态在那样一个环境下瞬间流露,换作我可能只会说不辣忧心忡忡地想着怎么帮死啦死啦脱罪。
这句台词我想不到,在我有限的观剧记录里,也没几部剧做到过类似效果的。
死啦死啦就是炮灰团的团长,是这部剧的魂。
二我信谨慎,你信什么?
死啦死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兰晓龙在跟段奕宏谈的时候说,如果把人分成三十六种性格的话,这个人不是三十六种中的任何一种,他都在三十六种每个人身上偷一点,用口水粘在一起,形成第三十七中、自己的性格。
段奕宏接了这个角色,后来他跟兰晓龙说,我看不懂,看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乃至拍摄过程中很多时候我都是懵懵懂懂的,但经历的很多事情夹杂在一起,我就更深地理解了这个本子的一种力量。
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呢?
除了文首提及到的对段奕宏的影响外,这里还有一个细节。
当《我的团长我的团》拍了到第五个月、第六个月的时候,他从生理上都起了反应——只要一坐上那个车就开始头晕和肚子难受,到了现场就吃不下,恶心。
但段奕宏没有抱怨,因为他是龙文章(死啦死啦给自己起的名字),他抱怨的话,这个人物就废了,他必须强迫自己,第一个站起来化妆,第一个站起来问大家好。
谁都累,谁都疲疲塌塌的,但他必须像龙文章那样,点燃大家的希望,在别人最疲惫的时候得学会给大家说学逗唱。
——一方面是点燃自己,另一方面是影响他人。
死啦死啦是怎么影响他人的?
这个问题要追溯到这部剧的剧眼,也是这部剧的魂。
死啦死啦说了一句话:「我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2集截图)这场庭审十分精彩,十分重要。
先是让段奕宏用报菜名的技能托出沦丧区的那些美食,再紧接着菜名化为地名,直接在观众面前晒出已经丢失了的土地。
足足说了三十分钟,然后说,记性有限,不足三分之一。
仗打成这样,恐怕所有的中国军人都该死。
他们没死只是因为上下一心地遗忘了。
兰晓龙神奇的笔端让「报菜名」和「国土沦丧」发生的神奇化学效果还未曾在哪一部抗日剧中看到过。
对那些抗日剧来说,写实已是奢望,更何况是这么拔群的艺术感染力。
文首提到的段奕宏说不愿消磨的,也是这段台词,后来康洪雷追着段奕宏让他念这段长长的台词,他总是羞涩地说「我背不出来了」。
其实没有忘记,只是不想记起。
正因如此,每个人都信死啦死啦,大家愿意把命交给死啦死啦,犹如在溺水中找到了一根稻草,于是死死地抓住了,再也不松开。
死啦死啦就做了大家的稻草,他游啊游,他很累。
在第29集时,他望着孟烦了,喃喃自语:「我很想把命交给你,那是件多么省心的事,只要你别把它当成路边的马粪。
」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29集截图)把命交给死啦死啦的人们其实是不懂死啦死啦的,他们只知道跟着死啦死啦能赢、能活下去,而孟烦了却不尽然,他知道死啦死啦。
孟烦了,北平南城人,读过书,父亲留过学,外号「烦啦烦啦」,自称「小太爷」。
小太爷是读书人出身,当年也是一腔热血,日军打过来时他就要上战场,要从军。
第二十集里,他跟王往饰演的阿译说:「一致对外那会,大棍子刚挥过来就吓尿啦,幸好立马水龙就浇过来啦。
我就一边往上顶一边想。
这回总没人看得出来啦。
」这句台词很重要,为什么重要呢?
因为它是孟烦了的底色。
首先,孟烦了不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从军的,他是满腔报国热情才去的;其次,孟烦了是从书桌里爬出来的,他压根没有经历过这个世界,所以这个世界一狰狞,他就吓尿了。
在第一集里,我们看到孟烦了的自述:「我叫孟烦了,是中尉副连长,在长达四年的败仗和连绵几千公里覆盖多半个中国版图的溃逃中,我的连队全军尽墨。
要活着,要活着。
就算你有这个信念,也算奢侈。
」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集截图)这时的孟烦了,在长达四年的败仗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要活着。
哪怕这也很奢侈,但他脑子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爱国、救国、报国的想法了。
我们的小太爷为什么烦啦烦啦?
因为他在故事一开始时就已经解构了自己,他不相信一切了。
——不,那只是他告诉自己,他不相信一切了。
这样的人心思是很灵敏的,他能看透别人的花花肠子,当死啦死啦最后在想着要他们去死的时候,他也立马感受到了,他严词拒绝了死啦死啦。
然后转头又去问兽医,这件事该不该干?
——他其实很想信,他心里一直想,只是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他信的人,现在有这么一人了。
孟烦了在庭审上,帮死啦死啦辩护时说:「我就常想,说要有那么一人能一直带着我们哥儿几个一块往前冲,谁都不猜忌谁,多好啊!
可是没这人。
我们还是跟一块儿吵啊,骂啊。
谁都不信谁,谁都不服谁。
我们也勇敢,但是我们软弱。
一直都没这人。
可是现在,师座,我们有这人了。
他几乎能把我们哥儿几个从西岸活着带回东岸……」要理解死啦死啦这个人,我们必须从其他人身上来看,因为死啦死啦是一个妖孽,一个妖孽很难用一个词来形容,但一个妖孽可以让别人发自内心地追随。
哪怕死掉。
妖孽会怎么做呢?
在第十六集,他从师部带回了一个人,豆饼。
一个在前面的故事里大家都忘记了也忘记了其姓名的少年,可死啦死啦记住了他,连最不值钱的小炮灰他都没忘记。
但很遗憾的是,死啦死啦不忘记豆饼,不是为了让他回到家乡,颐养天年,而是为了给豆饼希望。
正如小太爷觉得死啦死啦在打绝户仗时怒吼的那样:「你骗我们有了不该有的的希望,明知不该有我们还在想胜利!
明知会输我们还在想胜利,明知会死我们还在想胜利!
想胜利!
」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0集截图)死啦死啦要这批人去打仗,事实上这批人都想去打仗去胜利,虽然大家都不想承认这一点。
把自己解构了个干干净净的小太爷,是最不愿承认的。
直到他遇见了死啦死啦,他开始信。
信很重要,死啦死啦最羡慕的人是李晨饰演的张立宪,因为张立宪始终信任着邢佳栋饰演的虞啸卿,那是他的神,张立宪可以把命交给虞啸卿,只要虞啸卿别把它当作路边的马粪。
那死啦死啦信什么呢?
很多人没有注意到那句话,也是在庭审上,死啦死啦说:「我信谨慎。
」这四个字非常重要,我们再强调一遍:我信谨慎。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2集截图)谨慎不是软弱和逃避,谨慎也不是激情和冒进,谨慎就是谨慎。
谨慎靠的是常识和对这个世界的足够了解。
谁软弱?
谁逃避?
除了死啦死啦,都有,甚至于包括死啦死啦自己也有一些。
在祭旗坡上,国军和日军在怒江东西两岸对峙,怒江是天险,一般日军打不过来。
正常的思路是让东岸国军奋勇抗战,利用怒江的凶猛从而拒敌于西岸,但在这里面,兰晓龙别出心裁地写出了放一小部分日本人进东岸这个情节。
故意放日本人进入自己的腹地。
这不是汉奸行为,这是为了让自己不能再睡。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东岸有了日本人,我们就不敢再睡。
」它从敌人来、将士死的模式中跳了出来,直指我们「自己人的心脏」。
这不是普通的抗战剧,这是一部招魂剧。
要知道日本步兵一万年不变的三角队形,到哪一场战争中都用,就这样中国还败了七八年,军队在连绵几千公里覆盖大半个中国的溃逃中全军尽墨。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这是谨慎,死啦死啦始终记得我们不能一直沉睡,不可以,不可以。
但请不要就此认为死啦死啦是战争狂人。
当虞啸卿问他从哪里学的打仗时,他说他看过很多死人。
虞啸卿又问了一遍,他又这么答了一遍。
虞啸卿站了起来,我们都知道他是个暴躁的家伙——冰山一样的暴躁,所以他一言不发,他拔枪快得很,快到你尽可以相信他十七岁就杀过人,然后他一枪轰在死啦死啦两脚之间。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孟烦了听懂了、迷龙听懂了、阿译听懂了……乃至于还不认识死啦死啦的克虏伯也听懂了。
但虞啸卿听不懂。
虞啸卿和死啦死啦是非常强烈的一组对比,另一组强烈的对比是张立宪和烦啦烦啦,而有趣的是,虞啸卿是张立宪的神,死啦死啦是烦啦烦啦死活不肯承认的神。
虞啸卿是怎么上战场的呢?
他在吃米粉,忽然有个学生在他背上贴了个纸条:「国难当头。
岂能坐视?
」——虞啸卿受激,上了战场。
而张立宪是学生兵。
看起来他瞧不起炮灰团,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当小太爷在他面前提到罗曼蒂克时,张立宪愣了一下,显然他的知识其实不如看似低人一等的小太爷。
虞啸卿慷慨激昂、张立宪神采风扬,他们都很年轻,但他们没有见过死人,没有见过死人的战场,所以他们很冒进。
小太爷之前也是这样的城市小资产阶级,但他活下来了,所以他开始接触这个世界。
虞啸卿和张立宪还没真正接触过,所以他们很容易就激进就狂热,一旦失败就颓废就沮丧,本质上没有差别。
死啦死啦看明白了这一点,当在故事最后,他跟虞啸卿说一天内虞师必须攻上南天门,否则他们必死无疑时,虞啸卿说四小时,四小时虞啸卿在竹内的尸体上摆好虞师的酒桌。
这时死啦死啦立刻明白了,他转过头跟弟兄们说,做好等待四天的准备。
虞啸卿很生气,但事实证明,死啦死啦的谨慎知道虞啸卿不够谨慎。
死啦死啦一直记得那一千座坟,他是在死人里学会的打仗。
虞啸卿不知道。
而烦啦烦啦和张立宪呢?
烦啦烦啦看着张立宪在小醉姑娘面前壮怀激烈,入骨缠绵,张立宪要养她,要娶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好。
张立宪要带她回他们的四川家乡,张立宪是她的哥哥她的弟弟,她的丈夫她的情人,张立宪只是要把他未知的全部将来在十分钟内全部许诺掉。
烦啦烦啦知道这事他自己办不到,于是烦啦烦啦呻吟着,他真年轻,他真年轻。
三他真年轻,他真年轻在要上南天门之前,张立宪和烦啦烦啦都在找小醉,但烦啦烦啦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跟小醉喝点酒,说说话,聊聊天。
张立宪没有负担,所以张立宪能把把他未知的全部将来在十分钟内全部许诺掉。
烦啦烦啦不一样,他身上活了一千人,所以在第三十四集里,小醉对他说:「你天天都挂在脸上,眼睛里也是,到处都是。
你从来都只有半个人在这里跟我说话,还有半个在江那边。
」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34集截图)烦啦烦啦已经不年轻了。
它第一次出现在小书虫身上。
炮灰团们无所事事,他们在帮迷龙搬家,用尽了敲诈、耍赖、欺压,这时一个穿着学生装的小书虫走过,他背着用木头钉制的一个携行书架,穿过炮灰团。
阿译和小太爷看着他发呆。
他俩的过去都是那样的人,但现在他俩成了这样的人。
他们不再年轻,年轻的小书虫来了。
小书虫是年轻的。
为什么小书虫要出现呢?
或者说为什么他在故事中间时要出现?
因为死啦死啦是谨慎的,但死啦死啦的谨慎来自他的常识,来自他见过很多死人,可他不知道怎么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当小书虫出现时,他意识到了,但他也不肯承认,所以他找到了小太爷,想要小太爷说服小书虫。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16集截图)结果显而易见,小书虫反而用语言和行动说服了死啦死啦。
小书虫后来加入了共产党游击队,小书虫后来牺牲在了怒江对岸。
前后不超过五场戏,却给全剧种下了一颗种子,给死啦死啦种下了一颗种子。
年轻,其实是《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最重要的词汇之一,它最早出现在故事中间,一直持续到了故事最后。
电视剧没有拍,但不妨碍我们提及。
打赢日本人后,就要进入解放战争时期了,国军要和共军打仗,死啦死啦不同意,死啦死啦认为一定会输,他跟虞啸卿说:「西进吧,别北上。
」死啦死啦没有像上政治课那样分析各方面的原因,观众不爱看,那也不是死啦死啦能理解的,但死啦死啦是一个有常识的人,他很谨慎,所以他说:「错一定输给对。
年轻总会取代年老,只要它真的年轻。
」大家都很混沌,大家都衰老了。
所以大家一点也不真诚,他们都不愿面对自己的内心。
在第三十八集,当大家要去南天门之前,他们在篝火晚会上,在浑浑噩噩地唱着曲子。
他们真的浑浑噩噩吗?
他们已经唱了快四十集了。
孟烦了在一旁独白:「我看见天下第一的戏子,他们声称如果太较真,他们在背井离乡的第一天就会死去,可他们天下第一,他们用百劫不死百毒不侵的一条烂命在唱他的大戏。
他们同时嚎着二人转,梆子,京剧,川剧,黄梅戏,花鼓戏和广东戏,因为在被迫的有难同当中,我们混淆不清的不光是口音和小曲,还有我们的灵魂。
」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38集截图)虞啸卿以为自己并不衰老,他以岳飞为榜样,最后证明他失败了。
死啦死啦不一样,他怕安逸,他也怕死亡,所以他谨慎,他随时随刻都保持着一份战栗与警惕。
他从不惧怕战争,事实上可能他也没有那么在乎死亡,但他又是最在乎生命的。
矛盾么?
矛盾才是死啦死啦,才是第三十七种性格。
当他口头上说不在乎时,却又忽然转过身,颤声问声称见到了天下飘的死人的烦啦烦啦,他们过得好么?
死啦死啦最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年轻。
他死之前给烦啦烦啦留了一句话:「孟烦了。
你也是个妖孽,怀疑的妖孽,又是希望的妖孽。
你不报,因为你总记得希望。
烦啦,别老烦,试试看。
能不能让死了的人活在你的身上。
」张译后来说,小说后面的结局没有拍很遗憾,因为这句话是孟烦了的大转变,恰恰因为这句话,他整个翻了个身,开始变成了不起的人。
因为年轻,所以不能轻易死去,所以《我的团长我的团》里每个人的死都是有意义的。
第一个死亡的叫马驴儿,那是一根火柴,是战场中的小小火苗,是曾经弃学从军的孟烦了,但他死了,孟烦了流落到了西南,成了划不上火的潮湿火柴。
第二次死亡属于李乌拉。
东北佬,原名李连胜,其实打过很多败仗,葬送过整个排。
迷龙也是东北佬,天天打李乌拉的那种东北佬。
但是李乌拉战死之后,却是迷龙先轻轻踢了他一下,没有动静,然后迷龙一声不吭背着他,因为这是迷龙身边唯一一个活着的东北佬了。
李乌拉走了之后,迷龙彻底迷路了,自此而后他只能唱着混淆着灵魂的「你要让我来」。
那么唯一一个活着的川人要麻的死则会让不辣和豆饼失去了什么呢?
他们不一定能想清楚。
他们可能也没法理解小书虫和世航。
「祖国昌盛、民族万岁」,真的有愿意点燃自己的火柴吗?
但他们开始思考自己活着的价值。
「初从文,三年而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
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兽医说得对,他不是被日军炸死的,他是伤心死的。
他一直在想帮助每一个人,虽然谁也没有得到过实质性的帮助,兽医死了之后大家发现,没有手可以握了。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36集截图)孟烦了因此改变。
孟烦了一直在犹豫。
他开始想燃烧自己一次,但他又害怕燃烧自己,于是他想兽医告诉他不要燃烧自己,其实他想让兽医告诉他要燃烧自己。
但兽医死了,他得到答案了,他要燃烧自己。
为了让孟瘸子从潮湿的火柴变成想要燃烧自己的火柴,已经死去了这么多人。
然后大胡子燃烧了、蛇屁股燃烧了、麦师傅燃烧了。
还有个人叫豆饼,大家又把他给忘了。
豆饼已经死过一回了,那时大家忘记了他。
后来豆饼回来了,大家发现自己并不记得豆饼的名字。
已经死过一回的还有迷龙。
迷龙上次是死啦死啦要杀他的,这次还是。
迷龙的死开启了炮灰团的覆灭。
炮灰团的覆灭不是来自死啦死啦的死,而是来自迷龙的死。
因为炮灰们总觉得,人在某些事情上是只能用一次的,从南天门下来后,不该再有人为之而死,但现实告诉他们,这是妄想。
所以死啦死啦坚决不同意带兵北上:「师座,西进吧,别北上。
」死啦死啦看到了小蚂蚁和世航背后的年轻,看到了南天门三十八天和迷龙之死背后的衰老,他知道打不赢,所以死啦死啦只能自杀。
意外的是,跟着死啦死啦一起自杀的,是那个经常一句话不说的克虏伯。
这一点也不意外,克虏伯没那么多想法,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团长。
阿译是最后一个自杀的。
阿译用着炮灰团最熟悉的防御,却在年轻的解放军攻势下一败涂地,他终于知道死啦死啦说的是对的,他终于知道他当初对死啦死啦的背叛是错误的,所以阿译只能自杀。
紧接着,全书中最震撼我的一幕出现了。
孟烦了被俘虏了,他哭得很伤心,死啦死啦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伤心,因为死啦死啦又说对了。
书中这么写道:「于是我目睹了几百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投降。
我只好捂着脸。
把自己窝在车座上无声地恸哭,因为我很想我的团长,他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想念过他。
」
(网友「要烦死啦」饭制《我的团长我的团》结局截图)死啦死啦要孟烦了活下去,他让孟烦了试着把那三千个人活在他身上,于是孟烦了的记忆被三千个占满,占得小醉如果和他一起生活,就是陪了三千个死人。
可他非常喜欢他们。
以后属于他们。
写到这里,我要反驳两年前对《我的团长我的团》的评价了。
那时我对它的评价针对的是民族性、国民性和小人物的意义。
如今想来,这些都对,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年轻。
很多主旋律作品是打左灯向右拐,《我的团长我的团》恰恰相反,它表现出了什么是真正的年老,什么是真正的年轻,它是打右灯向左拐。
它告诉你,什么是事情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
「草是绿的,水是清的,做儿女地要尽个孝道。
你想娶回家过日子的女人不该是个土娼,为国战死的人要放在祠堂里被人敬仰,我这做长官的跟你说正经话时也不该这么理不直气不壮。
人都像人,你这样的读书人能把读的书派上用场,不是在这里狠巴巴地学作一个兵痞。
我效忠的总是给我一个想头。
人都很善,有力量的人被弱小的人改变,不是被比他更有力量还欺凌弱小的人改变。
」结语 回家做饭兰晓龙上次跟我说,写完《我的团长我的团》后他就走了出来,我是相信的。
当一个人把自己异常复杂的情绪全部解构了,再重新建构时,情绪就已经变了,留下的不再是不可说,只是没必要说。
还有很多朋友没有走出来,也还有很多朋友正源源不断地走进去,这很好,这也不必慌张,因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去经历。
而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我深深记得一个细节,康洪雷导演在云南拍摄时,跟演员们说,不许到老兵家里去,不许去,你去就是把他整个平静的生活打破了,然后你走了,他怎么办?
是啊,平静的生活。
(《我的团长我的团》第43集截图)「我很想笑,我不想笑,老头子笑起来不好看。
我们都有了各自要回的家,现在我要回家做饭。
于是我与那辆车渐离渐远,我回家做饭。
」这一幕如此地隽永,无论是电视剧的结尾还是小说的结尾,都一样。
我回家做饭。
来公众号「书林斋」(Kongli1996)、微博「孔鲤」及豆瓣「孔鲤」。
我写,你看。
从第一次看完《我的团长我的团》(以下简称团长)已经过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中,虽然不至于每时每刻,但却时时想起团长来。
我想我必须要写点什么,这样就算是以后淡忘了,也能找到当初喜欢的证据。
如果要对团长写一个简短的评语,那就是,迄今为止我看过的最好的电视剧。
我不想把团长的电视剧和小说分开来讨论,因为在我看来,小说就是电视剧的剧本,它们是一个整体。
记得249曾经在某个采访中说,我不在乎形式,我更在乎要表达的东西。
我不想,也没那水平去纠结专业和技术上的问题,我更在乎通过故事传递出来的精神和态度。
团长里面有很多人物都打动我,包括炮灰团的每一个炮灰。
但最深入我心的,还是死啦死啦。
我不会写评论,所以以下是对一个虚拟角色的花痴。
我一度认为,死啦死啦是上天派来拯救这个世界的。
证据如下:1.从头至尾,我们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2.从头至尾,我们连他从哪里来都不知道;3.从头至尾,这家伙竟然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不仅没有做错,还全部都做对了。
人说,别人给的命令终究可以被打破,自己给自己的使命却必须完成。
他不在乎怎么做事,他只在乎做得对错。
他说,对错很重要,做对很重要。
一开始,他拯救一群绝望的炮灰于困境之中,而这样英勇的行为却是建立在一种欺骗之上——他冒名顶替了别人的职位,甚至盗用了别人的名字。
他说,我只想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
所以当他带领着众人跑到江边,行将逃出生天时,他却将渡江的绳索打断,因为他知道就算能逃回东岸,怒江的江防也将不复存在;当他九死一生的从南天门侦查回来,执意要告诉虞啸卿南天门的真相,不顾一切的毁掉虞师原有的希望。
他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就算这样做的后果是背负一千座坟,就算这样做的后果是让虞师的精英们对他恨之入骨。
他认为错的就是错的,就算是走得再远,发现错了也应该马上放弃。
他认为做对很重要,至于怎么做倒是其次的问题。
所以他一本正经,他奉承谄媚,他威逼利诱,他不择手段。
他甚至疯狂到让敌人突破防线进入后方,只是为了让所有的人保持警醒——因为这是一场战争,无论是前线还是后方,都是处于战争状态。
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无论这件事会让他生还是死。
他向人展示了“做对”的极致。
让事情是它本来该有的样子,这是我们从开始到结束,最纯真的理想。
人说,我们没办法决定我们可能遇到什么事,但我们可以决定遇到事情之后的态度。
他是来招魂的,让这些灵魂失去重量的人重新找回生的希望。
他命令炮灰们把身上裹的缅甸布都脱下,只留一条中国裤衩,却能够在死的时候跟同袍埋在一起。
他让炮灰们知道活着,跟有尊严的活着有怎样的不同。
他比别人想得更多,他比别人走得更远。
所以在南天门上,知道后援无望,他仍然带领所有人打退敌人一次又一次的攻击。
因为,就算是在最绝望的情况下,人也应该做他该做的事。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就算是被虞师凉在祭旗坡不闻不问,就算是缺装备少物资,就算是整个队伍落魄得所有人都认为无药可救。
他说,我们不过是想挣扎出个人形。
有灵魂才有人形,失了魂的人是行尸走肉。
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的人应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活着。
在他看来,人的灵魂,应当超越战争,超越生死。
人说,一个人越是洞察一切,他背负的东西就越比别人更多更沉重。
他一直是所有人中最清醒的一个。
虞啸卿看重死的价值,孟烦了看重生的意义,这两个人一直代表了死啦死啦灵魂中的两面。
因此他看到成千上万的死人,包括被这场战争夺去了生命的普通人,和为了保卫国土而牺牲的军人,他为这些人哀悼;而他又看到许许多多如孟烦了一般卑微的活着的人,他们活着,却因为没有实现军人的价值而被唾弃,他们想活,却被当作战争的燃料,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为这些人心痛。
他有多清醒就有多悲伤。
他一边把临时组成的队伍招呼上南天门以死相抗,一边又在东岸向死在南天门上的同袍下跪;他一边嘲笑烦啦想太多,一边又问烦啦“折纸船真的有用?
”;他一边绞尽脑汁使出所有阴损让虞师在沙盘上全军尽墨,一边又在成功说服虞啸卿后也昏倒在地。
人说,孤独是至高之人才拥有的权利。
死啦死啦并不寂寞,因为他有狗肉,有三米以内的传令官,有炮灰团,有虞啸卿……但他孤独。
炮灰们不懂他,因为他始终走在他们前面,他们只看得到他身上的亮光,却不知道在他的前面是一片黑暗;烦啦不懂他,因为烦啦没有置身其中,烦啦没有他肩负的责任与沉重;虞啸卿不懂他,因为他认为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至高荣誉,他看重死的价值,却不懂生之艰难。
为事业而死值得扼腕,为事业而生更值得尊重。
他说,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我们每天都在吸进灰尘,可这并不妨碍我们做得更好一些。
看完之后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一句话,这也可以算作是团长整个剧要表达的精神和态度之一。
虽然主题很沉重,也是悲剧,但团长从来都没有给我带来负面情绪,甚至团长一直都让我联想到勇气、希望和力量这些美好的词汇,因为有这样一个人,他告诉我们,无论是高尚还是卑微,无论是安逸还是绝境,人应该怎么活。
如果我一生有幸,能够遇见他那样的人,我宁愿成为一粒炮灰;如果我两生有幸,能够追随他那样的人,我宁愿瘸掉我的左腿;如果我三生有幸,能够成为他那样的人,吾宁死乎。
这剧吹的有点过头了,剧情婆婆妈妈拖的要死,三十集能解决的事儿非要拖四十几集。战争戏拍的跟过家家、小儿科一样,还不如那些抗日神剧呢
再也找不到和这部剧一样的了。所以重复着重复着看,但从不厌烦!
是一部很特别的剧。但是并不是我的茶。很喜欢12-13集审判龙文章的群戏。但是后来变的有点审美疲劳。弦绷得太紧,无止境的虐。没有节奏感。超出了我可以承受的极限。
莫名其妙。。。
这么高分不能理解,看到第九集坚持不下去了,一个跳大神的团长一天天念念叨叨装神弄鬼的尴尬不尴尬,里面的角色也大都尴尬。
话剧式的表演和写实性的题材不相容,脱离现实感的文学式呈现,总是觉得有点做作和虚伪!
4集先标。人设多样但话剧风,便签化雕塑感太强。
人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孟烦了看了42集半的绝望,最后心就要和树堡里的炮灰们一起沉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说:“你看,光来了。”
因为并不存在一个身披黄金铠甲、脚踩五彩祥云的龙文章,所以一百个心思了得的孟烦了,也还只是怨天尤人的孟烦了。也许每一个笑意融融心存恶毒的唐基的而立之年,都曾是叱咤风云宁折不弯的虞啸卿。张立宪跟何书光的悲剧是一样的,他们都是被自己人生当中最珍贵的部分背叛了。最喜欢的是派对皇后不辣姐。
这部垃圾剧,看前几集和和几集就够了,中间不打仗的阶段除了高谈阔论和数不尽的重复镜头没了,那谁孟烦了最tm讨厌,一路装逼,动不动就小太爷小太爷的(中间部分真尼玛烦)。
节奏不对,废话太多,有些人的表演过头。迷龙(老七)和不辣(二和)几可爱!
所有的期待都化为失望,本以为最不济也是许三多的水准,但我还是太乐观了,这片子也就两星,试听语言就不吐槽了,本来两句话能聊完的天愣是扯成两集。缅甸那段还有看点,后来就拖成屎了,就为最后两集打一仗。
豆瓣评分这么高!看了几次,没看进去。剧荒又翻出来想看看,还是没看进去
带着一些期待看了一下,看了一集不到,发现拖曳,我最烦拖拉的讲故事,尤其是这种完全的虚构,不看也罢,删了
过誉,大家都是艺术家,而我是为数不多的老百姓👌
“我们不仅失去了一只在死时可以握住的手,还丧失了我们中间唯一的老人。我们只剩下二三十岁人的冲动和疯狂,因为我们丧失了一个五十七岁人的沉稳和经验。我们失去了软弱,可并没变得坚强,我们发疯似的想念兽医式的软弱。”——《我的团长我的团》 兽医一路走好。
很难看啊...
您干嘛总拿这个和突击比呢?有些东西,比不了的。看了,喜欢,就得。
不太理解片子的意思,一群人不停的耍贫嘴,最后炮灰团过了河,师长却没跟上,最后只剩几个重要角色活着。
五星不够,它值得天上所有的星星。